成都90后漆工留了一年多长发只为制一把漆刷

2017-05-24 07:23:44来源:成都商报编辑:邓强于遵素

  留长发的吴劲松正在刷漆 受访者供图

  5月23日,剪了发的吴劲松在工作中

  吴劲松给葫芦上色后晾干

  新闻背景

  成都漆艺是中国最早的漆艺之一,中国四大漆器之一。具有独特民族风格和浓郁地方特色的艺术珍品。四川盛产生漆和朱丹,是制作漆器的主要原料,所以成都自古以来就是中国漆器的主要产地之一。早在3000多年前的古蜀时期,成都的漆器工艺就已经达到很高水平。

  2006年5月20日,成都漆艺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半个月前,吴劲松终于剪掉了自己留了一年两个月的头发,长度已经超过他的肩膀。这个出生于1991年7月的男孩子留长发,可不是为了时髦或者艺术家气质,而是身为漆器厂漆工的他,想要做一把质量上乘的漆刷。

  “漆刷一般都是女性的头发做,但是现在很多人都会烫染头发,(头发)失去了弹性,质量不好。”为了“严格”控制质量,这一年多,吴劲松不仅尽量减少使用洗发水,还会减少洗头频率,冬天一般一周,夏天则是三天。

  成都漆艺,始于商周,盛于唐宋,宋元明清一脉相承。传承了古蜀3000年传统技艺的成都漆艺,在光速发展的现代,一度沉寂,漆艺人才也曾一度青黄不接。2014年后,成立于1954年的成都漆器工艺厂改制,终于迎来了80后、90后新鲜血液,吴劲松,就是其中一名90后漆工。

  □成都商报记者 于遵素 摄影记者 张士博

  别人的头发

  他为啥不用

   漆刷一般都是女性的头发做,但是现在很多人都会烫染头发,头发失去了弹性,质量不好。“自己的头发,可控得多。”

   这一年多,吴劲松不仅尽量减少使用洗发水,还会减少洗头频率,冬天一般一周一次,夏天则是三天。

   剪短长发后,清理长短不一的部分,煮掉油脂,加入漆灰、压板干燥,混合膏灰、生漆,用白布裹卷成板,刚刚够做一把长约25厘米的漆刷。

  留发

  一头留了1年的长发

  一把用20年的漆刷

  留长发并不心血来潮,确实是手里的漆刷不够顺手。

  “漆刷都是用头发做的,韧性好、有弹力,刷出来的漆才有腰力。”吴劲松摩挲着手里的漆刷说。但是,现在女性的头发多烫染过,失去了原有的弹性,收购来的头发发质不够好。去年2月,吴劲松萌生了留自己头发做漆刷的念头。“自己的头发,可控得多。”

  时间倒回3年前,吴劲松可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成都漆艺,这个古老的技艺挂上钩。2013年,吴劲松从成都理工大学景观设计专业毕业,从事本行业,熬夜加班改设计是常态。

  “项目里一套设计图有几百张小图,客户一个电话就得改。”熬过最长的,是两天两夜没合眼。身体扛不住,吴劲松辞职了。有亲戚是做漆工的,“赋闲”在家的吴劲松被喊了来,“我也是学画画的嘛,觉得好像有点沾边。”

  2015年5月,吴劲松走进了与宽窄巷子一街之隔的成都漆器工艺厂,建于上世纪70年代的三层楼高的老厂房,在热闹的市中心独得一方静谧。一开始,吴劲松在装饰部,主攻雕刻、绘画,还算有些功底。几个月后,被调至销售部门,“做一行,还是希望能经历完整的流程。”因此,吴劲松从头学起。

  漆极易让人过敏。刚刚摸漆的时候,吴劲松一度全身都肿得老高,“眼睛都睁不开。”慢慢地,有了“免疫力”,也适应了沾上漆后马上用汽油或者酒精擦掉,但很多时候,忙着干活的漆工们总是会忘了处理,所以每个人手上,或多或少都留着一些伤痕。

  从来没留过长发的吴劲松一开始也手忙脚乱,不会用吹风机吹干,只能自然干,干了就扎成个小揪揪。一开始,朋友们并不理解、质疑甚至抵制。“但人要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吴劲松说,自己很清楚,所以不会在意别人“奇怪”的眼神。

  剪短长发后,清理长短不一的部分,煮掉油脂,加入漆灰、压板干燥,混合膏灰、生漆,用白布裹卷成板,刚刚够做一把长约25厘米的漆刷。“一把够开10次,用上20年应该没问题。”吴劲松说。

  匠心

  手里磨着漆器

  心里磨着性子

  23日下午,在漆器厂二楼楼道上见到吴劲松,他正在用砂纸打磨十数个葫芦。“表层有釉,需要打磨粗糙,才能吸附好漆。”而在室外打磨,是因为室内操作间有漆,沾不得半点粉尘。“漆很光滑,干了之后杂质就很明显。”

  漆器的内胎是木头,经过成型打磨后,揉入生漆,表层裱白布,经历粗灰、中灰、细灰三次做灰,每一次做灰后都需要仔细打磨,然后是上漆,底漆、中漆后,装饰部会对半成品进行精描装饰,上最后一道漆,打磨,推光。不起眼的木头,华丽变身成沉稳大气的花瓶、餐盒,或精致秀巧的茶杯、棋盒。

  最耐性子的是等待。从漆树上刮下来的生漆,加入矿物质后变成黑漆,仍然保留着大自然桀骜的秉性。“拿调漆来说,你想要什么颜色,会受到温度、湿度的影响,这个太难控制了。”常常因为一场夜雨,原本控制得很好的阴干条件发生波动,功亏一篑,只得铲掉重来。让人“无力”的是,不同的漆树都有不同的“性格”,有时候泛油不干的漆找不出任何原因,“比如说,两个同一排、同等条件下阴干的东西,一个干了另一个就是不干。”正是这些不可控因素,让吴劲松觉得,这就是传统工艺的魅力,全靠经验,让不可控尽量可控,这也让他觉悟,要学会尊重自然规律。

  “一次上漆,必须要三四天才能干得了,你没有办法,就得等,出了问题重新来,还是要等。”吴劲松的朋友圈里,“不接急活!”被声嘶力竭地发了三次。

  在朋友眼里,吴劲松是一个“老气”的人。下班后,会喜欢参加豆瓣小组的同城活动,电影会、读书会或是讲座。“本身我们的工作就是小众的,参加活动能认识更多的人吧。”

  上一个

  3000年

  □古蜀时期

  三星堆遗址的青铜人头像上面的金面罩内侧有一层“极薄的呈枣红色的硬壳”,为土漆粘接时所留痕迹,由此可见古蜀人已熟练掌握了制漆工艺。

  2000年,成都商业街发现一座大型战国船棺合葬墓,出土的最有特色的器物是漆器,虽然历经数千年,但仍是光洁如新。

  □战国、秦汉时期

  成都漆器曾大量出土于荥经和青川墓地,种类包括漆盒、漆盘、漆壶、漆杯等日常生活用品,说明当时漆器已不是什么罕见的贵重物品。有趣的是,制漆工匠们深知自己制作的产品绝非一般手工艺品,因此均得意地 在漆器上留下“成都造”的烙印。

  □五代

  王建墓大量出土棺、椁、册匣、宝录、镜盒等漆器极其华丽精美。

  □明清

  成都是全国著名的雕漆填彩漆器产地之一。

  □抗战初期

  成都科甲巷、小科甲巷、太平街等三条街是专门生产、经营成都漆器的场所。

  6个90后

  新 / 闻 / 透 / 视

  14个技术工

  刚开始,吴劲松需要向朋友们解释自己的工作。“我在做什么、做的是什么、我要做什么?”这三个问题,吴劲松足足解释了半年。让他开心的是,从一开始的不了解,到不少朋友主动要来参观。“我很愿意花时间让他们明白,漆器是什么。”

  由于多种原因,漆器,这个古老的手工艺越来越远离现代人的生活,甚至可以说,是徘徊在生死存亡间。如今认识、了解和热爱漆器的,多是年长和具有经济基础的一代人。

  年轻人对漆器的认识,这两年热度才刚刚起来。成都漆器工艺厂有限责任公司生产技术总监李杨平告诉成都商报记者,2014年,漆器厂改制后,才首次招聘了一批年轻人,很担心他们会因为工资待遇低、漫长的学徒期而留不住,现在,虽然不能说独当一面,但这批年轻员工,也算初出茅庐。“他们正在学会去掌握、驾驭大漆的天性。”而信息时代,有创意、敢创意的年轻人更擅长新的传播方式和途径。现在,厂里有14个一线技术工人,出生于1990年后的漆工和装饰工一共有6个,年龄最小的严超今年才21岁。

  未来是年轻人的。作为厂里少有的完整地学习了漆器从制作到销售流程的员工,吴劲松认真地想过,要吸引年轻人对漆器的关注,就要尝试改变,年轻人更偏爱简洁、软萌的造型,符合现代的审美观,同时,也要符合当代人的使用习惯,“比如说家里装修是现代简约风,摆一个中规中矩的漆器摆件,合不合适?”

    编辑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