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互助养老的“时间银行”,成都做了个真“银行”

2021-07-23 08:33:33来源:红星新闻编辑:覃贻花

近些年,“时间银行”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这并非一项突发奇想的创新。事实上,针对互助养老,“时间银行”是在全球范围内兴起的一种新模式。在国内各城市,这一探索正呈现“遍地开花”之势。

所谓“时间银行”,是指志愿者为高龄、独居或者特别需要人群提供志愿服务,将提供志愿服务的时间进行储蓄,待自己年老需要帮助的时候,从“时间银行”支取时间兑换服务的一种新型养老模式。

如今,“时间银行”已逐步成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倡导互助养老的一种共识。

民政部在2018年就明确将“时间银行”纳入全国居家社区养老服务改革试点范围,多地开始试水,成都是其中一个。

今年起,成都启动实施幸福美好生活十大工程,在“全龄友好包容社会营建工程”之中,成都明确提出:“推广‘时间银行’互助养老模式”。

概念听上去简单,模式探索起来却不易。最大的痛点是,“时间”怎么存、怎么取?怎么保证存储数十年后,依旧“可持续”?这几乎是摆在所有城市探索途中的难题。

成都开展了多个试点,摸索路径。而破解时间银行“可持续”的难题,有试点给出的解题思路,是设计一个“真银行”,在里面,时间被量化成为了一套可流通、可储蓄的“真货币”。

【试水】

重新设计一套全新的“时间币”

在更多已有模式中,志愿者为老年人进行服务,赚取的“货币”,单位是“时长”。也就是说,志愿者为老人服务1小时,那么自己的“时间银行”账户,就进账1小时。到志愿者本人老了需要服务时,用账户中的时间换取同等时间的服务。

但这样的模式显然过于理想化。在成都市郫都区的试点中,他们设计了一套全新的“时间币”。

在郫都区郫筒街道书院社区,“时间银行”已经上线运行数月,并逐渐在整个郫筒街道推行。书院社区党委书记张雪向红星新闻记者展示了一个名为“安心养老”的APP平台,这是由建设银行打造的线上平台。社区内,老人们可以在上面注册成为时间银行用户,提供服务者则可以注册成为时间银行志愿者。

平台中的服务项目包含居家上门、生活照料、精神慰藉等六大类共计48个项目。比如修剪指甲、上门做餐、洗头、按摩、读书读报、外出散步、甚至电子产品操作引导等等。每个项目标注了相应的“价格”,“价格”不是人民币,而是“时间币”。

陪同聊天,15个时间币/小时;上门做餐,20个时间币/小时;洗头,15个时间币/小时;修剪指甲,5个时间币/小时……

“老年用户可以选择清单中的项目进行需求发布。”张雪说,用户发布需求后,平台志愿者进行接单。在这场实践中,“时间币”的单位并非“时长”。

“‘服务一小时,获得一小时’,这样的逻辑有一定的局限。”张雪说,不同的服务专业性不同、难度不同、质量不同,无法简单用时长量化。所以,郫都区在试点中对清单中的各项服务进行了量化,不同项目“价值”不同。

但作为“货币”的时间币,只能在服务项目中进行使用,无法换取商品或其他。这就保证了“时间币”专用于志愿服务的流通范围。

【创新】

不是概念,是“真银行”!时间币可以流通

“赵XX在2021年7月21日完成了服务需求,打扫卫生,预计获得2个时间币……”。在“安心养老”APP界面上,实时滚动着“时间银行”的动态订单。

有需求,可交易,但这还不够。需要有专门的机构、制度,对“货币”进行发行、监管、流通管理。

这也是郫都区试点中最大的创新——市场参与。准确来说,是“政府引导,机构运作,社会参与”。郫都区养老服务指导中心主任李长根告诉记者,整个“时间银行”的项目运行过程中,政府部门主要起到的作用是整合资源、引导宣传和监督。

对“时间银行”进行专业运管的机构,是专业的社会组织。目前,由成都市大同社会工作服务中心承担运营。“他们不是承担志愿者的角色,而是负责系统的运行管理,保障服务的专业性。”例如,吸纳专业的志愿者服务团队、精准匹配需求与服务对象等等。

而社会参与,则吸纳了多元化的市场机构参与。

李长根介绍,郫都区设立了时间银行志愿服务基金,并成立了基金理事会。理事会的会员单位,就包含银行、企业、各类市场化机构。

多元市场主体的加入,目的是“造血”,让时间币真正流动起来。

举个例子,前期,时间银行志愿服务基金,通过中国建设银行“安心养老”平台向辖区内空巢独居、高龄失能等特殊老年人发放原始“时间币”,存入“时间银行”个人账户。但后续用户若想获得更多的时间币,也可以通过在会员商家购物、消费等获取。

“比如你在会员商家买了一瓶水,那么消费金额会有一定额度进入时间银行志愿服务基金池,同时,消费者会获取相应时间币。”这就完成了“造血”,让基金池不断有“水”注入。在这套制度中,时间币被赋予真正的价值,“1时间币等于0.3元人民币”。但这不意味着用户可以拿时间币换钱。时间币只能用于消费清单中的服务项目。

“只有在退出机制下,志愿者可以用时间币兑换现金。”李长根说,时间币储蓄有上限,每人最多不能超过9000个币。当志愿者确认退出“时间银行”系统时,储蓄的时间币可以由基金会兑换成钱发放,但退出后再不能重新参与“时间银行”,未来也无法享受“时间银行”的助老服务。

【挑战】

痛点是“可持续”,要解决三四十年后的问题

事实上,在大多数已有的“时间银行”探索中,政府部门的财政支持,是“时间银行”运行的主要支撑。

“如果只依赖于政府投入,那么时间银行很难做到发展运行的可持续。”李长根告诉记者,这也是“时间银行”长期以来最大的痛点,“谁来保证30年、40年后,这个项目还在运行、我账户里的时间币还能使用呢?”

也就是说,“时间银行”要建立信任感,终究要解决谁来背书的问题。

这也正是郫都区“时间银行”要引入市场力量撬动运转的原因。用时间银行志愿服务基金,来为时间银行背书。有了多方市场力量参与后,一来时间币能够处于活跃流通状态,二来,基金池不依赖于政府持续投入,实现自我造血。到了三四十年后,基金池里的资金仍在,仍旧能够让服务运转下去。

“我们还鼓励年轻志愿者可以将赚取的时间币赠与老人,比如赠与父母、亲人,或者社区高龄老人。”李长根说,这样一来,也能够促进时间币的再分配。

事实上,引入市场力量,通过社会参与,实现时间银行的长远运行发展,这样的探索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可参考的范例都不多。

但北京大学人口研究所“时间银行”课题组的调研结果表明,国内时间银行的实践中,对“时间银行”概念界定模糊、混淆,公众认可度不高,以及对该机制缺乏信任等,是当前的突出问题。

各地的探索路径,越来越开始聚焦于解决这些“痛点”。比如南京为时间银行引入区块链技术,目的也是为未来若干年后的时间兑换做保障。

而成都的探索,也正是在直击“痛点”的根源问题。

华东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部副教授陈体标认为,因慈善基金去向清晰、可追溯,服务时间在体系中永远流转,慈善基金使用效率更高、承兑风险可控等因素,基金制“时间银行”与纯粹志愿服务相比,更具优势。当然,如何更好地对“时间银行”的理论和实践进行创新,尚需进一步探索努力。

正如李长根所说,未来要探索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在更大范围内“通存通兑”的问题,志愿服务更加专业化的问题等等。但毫无疑问的是,路越走越宽,更专业、更精细的实践已经铺展开来。

红星新闻记者 王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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