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字如面 女儿18岁成年礼 绵阳父母1700字长信鼓励

2017-03-27 07:18:02来源:封面编辑:邓强方蕾

任皓翻看父母当年写来的信。

收到母亲从老家绵阳带来的信时,在红星路二段省作协大院上班的任皓非常意外。这是母亲一直收藏的,任皓上一次看见,是十年之前。

其中一个信封里,任皓抽出有花样信纸、单线作业本页,还有格子作文本页。每张纸的折痕处都磨损严重,甚至开裂。

“只记得写过一封信,一点儿也不记得内容,”记忆有模糊,也有偏差。2007年,任皓记得满18岁时,在大学收到父母寄来的信,一封写在18岁成人之际的信。如今,任皓再读当初的信件时,惊讶地发现,十年前父母寄来的信,居然是封回信。

28岁的任皓,正好代表了2000年以后的书信表达方式。见字如面,我们选取了四个人的书信故事,讲述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生活,以及他们眼中父辈的爱情。

“亲爱的孩子,你走后第二天,就想写信,怕你嫌烦,也就罢了。可是没一天不想着你,每天清早六七点钟就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也说不出为什么。好像克利斯朵夫的母亲独自守在家里,想起孩子童年一幕幕的形象一样,我和你妈妈老是想着你二三岁到六七岁间的小故事。” ——《傅雷家书》

恩情·18岁的家书

为给女儿写信母亲先向女儿索要一封家书

“爸爸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给你们写信……”“爸妈:这种见面方式是第二次了……”“亲爱的爸爸妈妈:见信好!这是女儿18岁以来第三次给你们写信吧……”

花样信纸、单线作业本页和格子作文本页被装在一个信封里,每种纸上写有一封信。

这三封信,是28岁的任皓给父母写过的所有信。母亲刘华辉如视珍宝,把它们收在一起。

第一封,信写在格子作文本上。严格来说,这是12岁任皓的作业,信里装的是一个孩子的美妙梦想。

第二封,任皓步入高中,在信里向父母敞开心扉,就像信的开头写道,“我这样与你们畅谈”。15岁的任皓把对父母的感恩写在纸上,“你们的付出是独一无二的”,也把壮志雄心许诺给父母,“我有我的鸿鹄之志,我有我的骄傲……希望你们暗暗等待,小鹰总有一天会成为空中之王,崎岖曲折的小路总会变成光明大道”。

2007年,即将18岁的任皓远在湖北求学。刘华辉想给女儿一封家书,却不知道收信地址。“你给爸妈写封信回来”,数次向女儿索要家书,是刘华辉想到的一石二鸟之计:既借机要到女儿的地址,也确实渴望女儿的家书。

“妈妈催了几次,让我写信,不是我不愿,我其实也有很多心里话想跟你们倾诉,分享我的喜悦、荣誉、快乐、悲伤……”在信里,任皓如此写道。

任皓的家书有700字,刘华辉夫妻俩回信1700字。“同学相处要低调,好话一句暖三冬,妈妈送你一碗心灵鸡汤好好品味。”

父母对女儿的赞扬与鼓励,告诫与提醒,疼爱与鞭策,尽在字里行间。

亲情·母亲的伤痛

父母书信往来20年上千封信随父亲而去

任皓的书信故事,牵出同事童剑的回忆。

接近300封书信,静静躺在童剑的书房里,“从1987年到1996年。”1987年入伍后,童剑写出第一封信,“给家乡的同学。”1996年,童剑写的最后一封信寄出去,“那一年买了BB机(传呼机),写信告诉朋友BB机号。”

童剑所经历的时代,书信不是消遣娱乐,不是无聊遣怀,而是一种别无他选的联系方式。

“我的父亲当兵20年,写信是同全家情感沟通的唯一方式,”童剑最记得,母亲把父亲写来的信,工整叠放在木箱里,一封不落,“随时翻出来念给我们听。”

父母传书20年,书信整整齐齐装满了几个木箱,上千封,“父亲去世后,母亲把这些信一并烧给了他。”

从母亲那里,童剑拾得存信的习惯。不变的是童剑的习惯,改变的是这个时代,童剑收存的书信,止步于1996年。

也有人和这个时代对抗,绝不放弃书信。正对童剑办公室的窗户,是一栋居民楼的2楼住户。过去这里住着童剑所在单位的一个退休人员。有趣的是,老人每次有事找童剑,坚持要用书信的方式,“他把信写好,让保姆下楼送给我们这边门卫,门卫再跑上楼递给我。”

原本站在窗户就能面对面说的事,老人偏要如此行事,他固守着文字的力量和书信的仪式感,直到早年去世。

你瘦了憔悴得让我好心疼/有时候爱情比时间还残忍/把人变得盲目而奋不顾身/忘了爱要两个同样用心的人 ——《情书》张学友演唱

爱情

夫妻相识15年唯一一封情书让妻子泪流满面

事实上,当同路人已在身边,文字依然能让人泪流满面。

从相识、相知到相伴,王冉燕和老公陈果在一起已经15年。得益于时代创造的便捷,他俩的你来我往都在QQ、短信和微信里。婚后形影相随,梁孟相敬,王冉燕未曾思考过书信之于两人的意义。毕竟,这是一种反射弧太长的交流,近在咫尺的两人没有刻意制造这样的距离美。

加之两人性格的原因,王冉燕和陈果这对柴米夫妻,恰似厚貌深情,从没有甜言蜜语。2010年9月,王冉燕因为工作任务紧急离开四川,到了某地的深山。只在临行前,她找到机会给陈果去了一个电话。

“她去的地方手机没有信号,参与的工作又有危险性,”陈果最记得,王冉燕匆匆别过,他的心猛地像被掏空。和妻子“失联”的那些天,陈果在家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很少提笔的他,竟然坐在了书桌前。

“亲爱的老婆……”这竟是陈果第一次把“老婆”二字说出口。在纸上,在笔端,陈果找到了感情释放的出口,过去羞于向王冉燕说的柔情蜜意尽数变成文字,诉思念,讲担忧,表赞美。

一周后,王冉燕平安归来,夫妻俩心底波涛汹涌的情绪,只一个对望的眼神便了然无痕。“我俩就是这样,没有过多直白的表达,都挺含蓄,心照不宣。”

不久,陈果寄给王冉燕的书信送到了家里,“当时我一个人在家,”王冉燕一脸茫然拆开这封信,第一句话已让她情感决堤,泣不成声,“他平日里从不会说这些话”。到后来,王冉燕竟再不敢看这封信,“看一次哭一次”。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如果还有书信,永不相忘于江湖。

友情·变慢的频率

坚持写信17年85后坚持用信倾听对方

事实上,还有更多人坚持见字如面,言如心声的生活方式。

88年出生的叶君赶上过书信最热的时代。初中时,叶君交上笔友。那是一个广西的姑娘,有个美丽的笔名俪骅,俩人甚至交换过照片。

“那个时候觉得是一件挺酷的事情,而且身在四川一个闭塞的小镇,突然和遥远的广西某个地方的姑娘有了联系,想想也觉得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是2006年,叶君进入大学,旧时朋友散落在天南海北。彼时微信还没出来,电脑也没有普及到人手一本,上个QQ得跑到学校的机房,短信太慢,电话稍贵,于是书信也成为沟通的常用方式。年轻人,正是不用为升斗米折腰的时段,喜爱忧思忧虑。对陌生的大城市,和这个实则跟自己不太相关的大时代,总有理不清的思绪。于是,在阳光昏照的午后,常常见叶君不成形地倚在图书馆的桌前,写信或者读信。

尔后,叶君辗转经历读研、恋爱、失恋、工作、结婚、生子,写信沟通的方式一直坚持了下来,“很幸运在大学认识了一位朋友,她也有写信的习惯。”

此时,手机通讯的方式已相当便捷,但叶君说,正因为时代的脚步太快,总觉得这些沟通方式太过于碎片化,没有办法完全让彼此静下心来倾听对方,对对方的遭遇和处境无法用同理心去感同身受。于是还是会选择写信。

“频率不固定,有时候一个月两次,有时候半年两次。”大抵看境遇和心情,叶君写信的次数无法计算。百无聊赖之时,随便扯上一张纸,就可以写,“一般也要写个2000字左右,才肯罢手。”

信的内容,可以是遇到什么事情,碰上什么人,看什么电视剧,有什么样的感受,都要一一囊括。这时,叶君才觉得开始正视自己了,开始用那些隐匿在阴影里的价值观审判自己的足迹,开始思索现在,尝试拥有未来。

叶君对书信的认知,不仅限于维系朋友或亲人关系。于她,这也是一个自我成长和释放的时刻。走得太匆匆,有时候总要停下来,看看来时的路。

一个人审视太过孤独,于是找到一个人,相伴一起审视过去。有了同行者,这路更好走一点。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李媛莉摄影报道制图 方蕾

    编辑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