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中国农村改革策源地——从吃饱到吃好 这片土地上的分与合

2018-11-06 06:28:29来源:四川日报编辑:顾强

  广汉金鱼镇水稻机收现场。 (金鱼镇供图)

  从省农科院辞职一心做粮油品牌的吴春。(金鱼镇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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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广汉,川西粮仓。40年来,为了吃饱饭与吃好饭,人与土地纠结、共舞的故事千回百转。10月26日,从成都出发不到一个小时,汽车就驶入德阳广汉市境内。阳光洒在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野上,几台拖拉机正在田间耕耘。

  上世纪70年代末,广汉西高和金鱼两个公社带头,把一个“包”字引进农业生产,用“分”的方式点燃了积极性,掀开了中国农村改革的大幕。如今,还是这里的人们,围绕土地这个命根子,接力探索土地股份合作、集体资产股改,尝试借助“合”,释放集体的价值,持续深入改变着这片土地。

  □本报记者 王成栋 李淼

  种地“越来越轻松”,新农人玩起新业态新模式

  10月,成都平原小春播栽的大忙时节。68岁的广汉市西高镇金光村2组村民何成松却跟邻居在门口玩起了扑克。

  不忙,是因为领到新的承包“本本”。何成松年初就跟村民一起,拿土地跟四川中伦农业公司合作,搞起3000亩“稻虾共养”项目。眼下,整地正加紧进行。就是这片土地,曾经引领过中国农村的一次变革。如今40多年过去了,田变得越来越肥,地种得越来越轻松,日子越过越安逸,是何成松最大的感受。当年的那段岁月,成了老人们近来茶余饭后最常摆的话题。听说记者来了,曾参与分田拈“纸坨坨”的小组长莫诗文专门赶来。虽然过去40多年,老人口中的那场变革依然“惊心动魄”——

  金光村2组以前叫西高公社五大队二队,大多是黄泥烂田,种粮本就艰难。90多个劳动力中30多人不干活,下田的也都是“磨洋工”。“出门一条龙,下田一窝蜂。栽双季稻时,抛下田的秧苗有的都没解捆。”莫诗文还记得,那时稀饭稀得“浪打浪”,一年有几个月要饿肚子。1975年决算时,过半农户要“倒找”生产队。被“逼”急了,1976年,队长莫诗富冒险用“抓阄”方式,将田分到3个组,实行包产到组。这在当时可以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各种各的地,看哪个还会偷奸耍滑!”莫诗文记得,当年大春决算,一个工从8分钱涨了十多倍,粮食产量也从13.5万公斤涨到22万公斤。

  因庄稼长势明显好于周边,西高公社的秘密尝试,被下乡的县委书记常光南发现。1978年,广汉以县委文件形式正式在金鱼公社开展生产责任制试点。

  那时,金鱼公社11大队9队的张辉芳还是待嫁的大姑娘。26日上午,见到记者前,张辉芳正准备出去跳舞。说起过去,她告诉记者,那时再也不用队长敲钟催上工,夏天趁着月光栽秧,凌晨3点就打着手电筒下地扯菜籽。1979年,全家第一次吃到一头整猪。

  张辉芳还种着1.2亩地,但跟40年前起早贪黑比,如今绝对算种“耍耍田”。“机种机收,一年干十来天,一亩地随便收1400斤谷子。”她说,两口子每年还有3万元养老保险,老伴给包田种的妹夫帮忙,还能挣万把块钱。

  张辉芳笑言,现在自己“主业”是跳舞,已经能跳200多段。几年前,她坐飞机去江浙旅游一圈,最近又在筹划到北京去玩。

  本土农民种田越来越轻松,城里人却到这片土地上卷起裤腿当起“新农人”。“吃快点,趁墒情好,种子要下地。”26日中午,吴春给工人分配任务。他正跟省农科院联手在自己田里开展国家小麦联合体试验。

  2015年前,这位在省农科院工作了近十年的“80后”,已是川内小有名气的小麦专家。这年春天,吴春辞去工作,和几位朋友来到金鱼镇月湾村等地流转500多亩田,当起了种粮大户。“农业很有前景。”他说,瞄准市场上爱吃新米的旺盛需求,他接了订单才打谷子,专门生产高品质鲜米,7天内配送到家,最高每公斤能卖16元。如今,他的“八零耕夫”品牌已小有名气,去年销售额200万元,是普通种植销售模式的3倍。

  目前,广汉已有种粮大户335户,合作社507个,家庭农场225个,26万亩土地在这些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的拖拉机、收割机轰鸣声里,实现了规模经营。

  背靠集体这棵大树,种田和发展都有了更多期待

  和兴镇红光村紧挨着金鱼镇。在土地流转推进多年后,一种新发展模式正焕发出生命力。

  花了两天时间,65岁的红光村农民敖天全终于把合作社田边遮阴的树枝修剪完毕。他的“东家”是红安村新生土地股份合作社。4年前,红安村村集体成立土地股份合作社,在广汉率先聘请职业经理人操盘。在当地靠经营1000多亩粮田小有名气的“80后”农场主缪世壮脱颖而出,成为合作社的“CEO”。敖天全也将自家2亩多地入股合作社,变成了“跷脚”股东,去年每亩保底收入1000元,外加按股分红。同时,靠给合作社灌溉放水和锄草打杂工,一年还有1万多元工资。

  40年前从集体分田到户,如今带田入社,并非走回头路,皆是形势使然。“那时是为了吃上饱饭,现在是想再多赚点,而且把地交合作社,心头不虚。”经历变革的敖天全的话,代表着农民最真实的心声。

  “现在,单家独户种田,投入和产出都到了极限。”缪世壮还记得,前两年有人从和兴农户手里流转上百亩田种菜,菜价一跌,只种了半季就跑路了,最后还是合作社接了“烂摊子”,保证了农户利益不受损。

  长期以来,流转是一种主流方式,简单,但弊端也明显。既降低经营成本,又让农户分享长远经营收益,农民“离地不失地、离地不失权、离地不失利”的土地股份合作社模式,正从川西平原向全省推开。仅在广汉,已有19家土地股份合作社。新生合作社也如其名,吸引力日益显现,股东从刚成立时的120多户增至500多户,全村过半农户入社。“现在合作社已全程机械化,下一步规模还要扩大,再把优质米加工和品牌做起来,让股东分红更多。”缪世壮对未来充满信心。

  承包地之外,集体建设用地、宅基地等沉睡的资产,也正在被改革唤醒。借此,友谊村人背靠集体大树,走上做强集体经济、分享集体发展蛋糕之路。2014年7月,该村拿到了全省首个农村集体经济股份合作社营业执照。在此之前,全村3594人用土地入股的方式,成为合作社的“股东”。同时转化成股份的,还有村集体的380亩鱼塘和24.3亩集体建设用地,共计2000多万元。

  以前,友谊村的鱼塘由村民承包,村集体每年只能收回30多万元租金。“其实鱼塘的价值不止这么多,受益者也应更多。”村支书邹明顺说,合作社成立后,村里决定把集体鱼塘收回来用作股改的股本,村民持股分红。如今,友谊村利用286亩水面招租,已撬动社会资金2亿多元,打造易家河坝4A级景区,2017年,村集体经济年收入已达80万元,村集体资产高达3500万元,3年多升值千万元以上,还成为全省集体经济十强村、四川唯一全国最美渔村。“今年合作社就要分红,每股收入不会低于1.8万元。”手持4股的村民谢丰瞻,在尝到集体蛋糕做大的甜头后,已经开始筹划,把自家的葡萄采摘园再扩大100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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