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闹城》作者 苏丹
成博 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
国庆期间,成都文化活动不断。10月4日下午,“工业乐园里的青春——《闹城》新书推荐会”在方所成都店举行,该书作者、清华大学艺术博物馆副馆长、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苏丹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以及对中国工业化进程中的诸多思考,与读者进行了分享与互动。
据苏丹介绍,该书的创作缘起于2017年五一假期,他在来成都的途中,被朋友告知抚养他至两岁的奶妈在当年病逝。“发酵了三四十年的情感,从那一刻开始迸发。”
成长:大工厂里的少年时代
新书推荐会一开始,苏丹告诉读者,《闹城》一书内容的时间跨度从1966年持续至1984年,记载了他从生命萌发到进入大学前,在故乡太原的所见所闻。之所以起名“闹城”,首先是太原作为我国北方工业重镇的喧嚣,但同时,“闹”在太原当地方言中,是使用最广泛的一个动词,可以表达闹工业、城市化,以至于折腾等丰富的含义。
“在1949年后,太原就从一座工商业城市和历史上的军事战略要地,转变成了工业重镇,”苏丹说,他的父亲也是作为机械设计方面的技术人员,在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太原的。
“那时的工厂,为了防治特务搞破坏,都建有高高的围墙,轻易是进不去的,”苏丹向读者们还原了他幼时在工厂中的生活环境,“但当时工厂的每个车间都有澡堂,孩子们就打着洗澡的名义,到工厂里去玩。”在苏丹看来,澡堂作为工业文明的副产品,客观上成为了工业带给人们崭新生活的一种象征。“我们在工厂里爬烟囱、跳墙,在工厂的晾水池里学游泳,每年都会有孩子在晾水池里淹死。
洗完澡回家时,孩子们的口袋里总是装满了各种工业副产品,还有小孩把工厂里的电线顺出来卖钱。”
苏丹还记得,在那个特殊的年月里,他曾在工厂的废铁库里捡到过手雷,也曾经用车间生产的高射炮弹壳自制过炸药,“那时父母每天都很忙,直到看了我的书之后,他们才知道我小时候玩过这么多危险的游戏,并且对这样的童年感到后怕。”
工业区里的童年就在这些常人难以接触到的危险游戏中一天天消磨。而一天天消磨掉的,还有苏丹对工业区生活的乐趣。苏丹觉得自己和很多工业区小孩接班又下岗的生命轨迹出现偏离,发生在1980年。在此前一年,一个小时候的玩伴考上了太原的一所大学,回家后他告诉苏丹,自己暑假要去重庆参加全国排球联赛,之后还会去游三峡。外面世界的精彩,以这样的方式向苏丹发出了召唤。
而同时期上映的日本电影《我的老师》,则向苏丹展现了一个有爱的学校、家庭与社区,与眼前经常打架斗殴的工业区形成鲜明对比。“在我小时候的社区里,没有感受过柔软的东西。这种强烈的冲击,使我花了一个月时间都很难从中挣脱出来。”
新书推荐会海报
反思:我们的工业化缺失“柔软”的一面
工作之后,苏丹曾先后到过德国的鲁尔区、法国的里昂,以及意大利的米兰等欧洲曾经的重工业基地。“走在米兰的工业区时,那里厂房和居民区水乳交融的空间形态、机油的味道、大树的生长形态等,都令我想起曾经生活过的太原工业区,”苏丹说,但他发现,这些生活在欧洲工业区的人在精神上安定而自足,与他自己成长的工业区中的人们形成明显的对比,“我们的工业化与他们比起来,似乎缺一点什么。”苏丹将中国工业化进程中缺失的部分,称之为工业“柔软”的一面。
“我们的工业化从一开始就强调工业对国家的作用,是为了迅速增强国防力量而建立起来的重工业,忽视了发挥工业在个人生活品质提升方面的作用。”据他回忆,他幼时虽然生活在工业区里,但人们的日常生活却很粗糙,“重工业的粗犷、铁血,导致长期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人,在性格上也缺乏‘柔软’。”
苏丹对一位曾经的邻居印象尤为深刻,“我曾亲眼看到他被他的父亲一脚提出十来米,也曾见过他的父亲用砖头去打他。后来,这个小孩在长到二十几岁时患上了癌症,他临终时想要父亲抱抱他,但这个愿望直到他去世也没能实现。”苏丹看来,这就是长期受重工业熏陶的一代人,因粗犷、铁血的工业文化而缺失柔软一面的例证。
与此同时,苏丹也注意到了工业时代积极的一面。在新书推荐会上,他以自己生活过的工业区举例,“在那个时代,国家从五湖四海调配人员和物资。我们当时的厂区,把工人和家属算上,有2万人左右,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使工厂里的社区文化非常多元。在这种多元的社区文化中成长,使我们这一代人受益无穷。”据苏丹介绍,和他一起在工业区长大的小孩中,有的成了声乐领域的大家,有的在播音、器乐、绘画等方面也有突出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