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丑纪事|“原年人”的迁徙与乡愁

2021-02-22 21:02:32来源:四川在线编辑:陈乐

四川在线记者 王国平

王小硕到成都七年多了,以往每年春节都要回到东北老家——辽宁庄河。今年是他第一次在成都过年,也是他第一个没有回家过的春节。

我们俩是老乡,来自同一个村,而且都是“闯关东”的后裔。

120年前的那个辛丑年,一纸条约签订,迎来一波“闯关东”的高峰期。从族谱时间看,我们两家的先祖都是那时从山东渡海到的辽东半岛。

中国人讲究安土重迁,这样的大迁徙毫无疑问是一部史诗,数年前电视剧《闯关东》的热播就是一个例证。

中国人更讲究追终慎远,作为闯关东的后裔,我们春节里的很多礼仪、细节都和这次迁徙有关。

今年牛年春节响应号召,我们两家都在成都原地过年,成为众多“原年人”中的一份子。

在老家到了年根,根据时间,每一天都有相应的安排。

比如贴对联,按照老家的规矩,院大门的对联要等全家人到齐了才能贴,意为封门。以往每年,家里人都是等我们回家了再帖院门对联。

今年在成都,我们遵守这个规矩,等家里人都聚到一起了,再贴门口的对联。

老家的春节,每一天都是有“仪式感”的。

年岁最后这一天的下午,要去“请年”。屋内正堂要拜访供桌,供桌上最重要的是“宗谱”。宗谱是立轴,上面写着每一个逝去家人的名字。

宗谱前面的横梁上贴有横批,上面写着“俎豆千秋”“永言孝思”等。

供桌的这种布局,在我看来就是一个简易祠堂,应该是闯关东先祖流离迁徙留下的历史印迹。

当年先祖过海的时候,祠堂留在老家,厚重的族谱可能也无法带走。到了辽东落脚的地方后,先祖把族谱制成卷轴,这样便于携带,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宗谱上先祖的名字只能追溯到闯关东那一代或者之前一两代人的原因。这宗谱卷轴平时卷起,外有封套,以防虫鼠。

初一、初二、初三,供桌前的香火不间断。供香这项工作都会交给家中孩子来完成,长辈们常常会指着宗谱上某个名字来讲述他们的故事或者传说,祖先因此不再陌生。在每次的点香与敬奉之间,每一个先祖的名字都会印在下一辈人的心里,以此代代相传。

今年在成都,我们无法完成这些程序,但是通过视频的方式,家里的叔伯为孩子们完成了一次网上家族史的讲解。

大年三十的晚上,全村的人都要守夜。这时村里的人会互相串门,进门必吃一颗糖果,寓意一年尝甜头。守夜的时候,家里一般会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

今年我们两家一起过年,聊起老家的春节故事,孩子们也听得津津有味。

时间接近午夜12点,全村的鞭炮陆续开始响起。叔叔的视频电话打过来,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火药燃烧后弥漫的气味。对小时候的我们来说,这就是过年的味道。

前几年成都开始禁放烟花爆竹。今年成都的郫都区、都江堰等郊区县允许特许摊位售卖鞭炮,我们买了一些“仙女棒”的小玩应儿,晚上在楼下空地放起来,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第二天,我们又专程到都江堰过了一把鞭炮瘾。

过了三天大年,要送年。送年过后,宗谱被请下,卷好、保存。原本挂宗谱的位置上挂一面大福字。过了正月十五,供桌才被撤下,也意味着完整地过了年。

我想,春节这些仪式不仅是对过往的敬意和对先人的敬畏,也一定包含了闯关东人家的身份踪迹。

对于乡愁,不仅仅是对“小时候”的一种回忆,要从更久远的时间和空间去追寻。自东晋、南宋以来,中原人不断南迁,衣冠南渡造就了一种独特的乡愁情结。

及至近代,最大一次人口迁徙,就是我们先祖所经历过的“闯关东”,“海南家”就成了流传至今的家族记忆。

这种形成于迁徙之中的文化链接,应该就是一种乡愁。这种乡愁记忆,已经根植于每代人的基因之中,春节则会将这种基因的隐藏效果加以放大。

四川同样如此。从清初开始的湖广填四川,也是一部厚重的史诗,这些迁徙印迹同样留在很多川人身上。

春节凝结着赓续相传的文化基因,承载着最温暖的情感记忆。

“原年人”意味着迁徙,从另一个角度说,“原年人”也意味着落地生根。在我们看来,家在在哪里,才会到哪里过年;而在哪里过年,也意味着哪里才是真正的“家”——精神的原乡。

这次原地多年,我们感受到了“乡愁”的浓烈,也欣慰扎根成都的心安。

2013年,我们全村搬迁,一部分人选择住到回迁楼里,一部分人选择到另外的村子居住。作为“闯关东”的后裔,有关迁徙,我们并不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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