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明家门外是大山。

四川在线记者 王代强 文/图

3月30日，黎青明坐在自家院子小板凳上，轻轻提起裤腿，小腿上去年被黑熊咬伤的痕迹，依然可辨。在广元市青川县蒿溪回族乡青光村生活的50多年间，他被黑熊、野猪等动物伤害多次。与以往不同，这次受伤近7成医疗费获得保险赔偿。

近年来，随着生态环境质量持续向好，野生动物数量增长较快，青川县等森林草原资源丰富的农村地区，野生动物伤人、毁坏农作物等事件时有发生。2016年起，青川县开始试点野生动物致害保险，黎青明就是受益者之一。

黎青明小腿上去年被黑熊咬伤的痕迹依然可辨。

目前，类似保险已在四川江油、宝兴、平武、雅江、通江等多地探索实践。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全国人大代表、广元市市长邹自景建议，将野猪等野生动物造成的农作物损毁损失纳入相关保险，受到广泛关注和支持。

作为全省最早探索试点野生动物致害保险的地区之一，试点5年，青川县试出了什么经验，遇到了哪些瓶颈，怎么突破？近日，记者赴当地采访调查。

为何试点？

野生动物频频作孽，百姓损失难以获赔

车行青川境内，窗外群山环绕，绿树成荫，农房掩映苍翠间，难以辨认数量。随着植树造林、退耕还林、天保工程、大规模绿化全川等行动持续开展，青川县森林覆盖率从20多年前的不到50%，猛增到今年的74%。全县25万人口，分散在3216平方公里土地上，地广人稀，尽显生态之美。

美丽背后有隐忧。“森林面积大了，野生动物活动范围也大了。”青川县林业局局长白培峰说，加之当地强力推进野生动物保护，严厉打击违法狩猎行为，人兽冲突愈发突出，动物下山伤人、毁坏农作物事件频频发生，百姓苦不堪言。

“脸基本啃没了，吓得我直往后退！”中华联合财产保险公司广元中心支公司有关负责人王开礼，仍记得5年多前他在县林业部门办公室，偶遇一位被黑熊咬伤村民时的情景，那位村民正在寻求政府赔偿救助。

当时，被野生动物伤害的百姓到县林业部门寻求赔偿救助的案例时有发生，但还没有相应的赔偿项目。野生动物伤人算一种事故，无法通过医疗救助政策救助。只能从民政救助等方面给予一定的补偿，但补偿非常有限。

“能否搞个保险？”王开礼提出这一建议后，青川县召集多个相关部门做了走访调查和研究讨论，觉得可行。于是，从2016年开始，青川县推出了野生动物伤人保险。“我们的目的是，用很小的资金，获得很大的保险覆盖面，但若是采取非法狩猎等非法方式造成的伤害，就不能赔偿。”白培峰说。

如何试点？

县上买单公司赔偿，赔偿范围从伤人到伤物

与其他商业保险不同，野生动物伤人不能要求某个人来承担责任，于是，青川县采取政府出钱，为全民买保险的方式进行。

从2016年开始，青川县林业部门代表县委县政府，每年和中华联合财产保险公司签订保险合同，只要在青川县境内受伤都可以申请保险赔偿。经研究协商，青川县每年向保险公司支付保险费用20万元。

具体怎么赔？王开礼说，百姓受到伤害后，即向保险公司和林业部门报案，相关人员将到现场查勘确认，伤者结束治疗后凭资料报销。

2020年9月，黎青明在山上放牛时不幸被黑熊咬伤小腿，住院一个多月，直接医疗费用17000多元。“出院一周后，报销的11774元就到账了。”他说。

保险公司理赔人员谢斌说，动物伤人的现场痕迹很容易辨认，一般查勘当场就能确认是否属实。保险合同条款约定，单次事故每人死亡、伤残赔偿金最高限额30万元，单次事故每人医疗费最高限额5万元。

黎青明的赔款计算书。

随着试点推进，保险赔偿范围也扩大了。

“野猪常常吃地里的玉米、红苕、土豆等农作物，近几年连油菜都吃。”白培峰说，老百姓放录音机、做假人、通宵守，办法用尽，见效甚微。

根据百姓意愿，从2020年9月开始，青川县每年将追加40万元保险费用，把野生动物致害畜禽和农作物，也纳入赔偿范围，并明确了各个品种的赔偿标准，保险年度累计赔偿限额800万元。

“这几年没得大事故，小事故每年都有。”王开礼说，目前野生动物伤人案例中赔偿的金额从几百元到两万元不等，农作物保险也赔偿了几十例，但金额较小。

有啥瓶颈？

资金来源不稳定，科学猎捕才治本

不过，让王开礼担心的是，今年秋收季节还没到，农作物赔偿大单还没来。“目前我们还在探索阶段，保险费用、赔偿范围、赔偿标准，都在试点完善中。”白培峰坦言，当前最大的瓶颈是资金来源不稳定。

“每年的保险费用，都要向县政府打报告申请。”青川县政府有关负责人说，青川县财政本来就吃紧，野生动物致害保险作为民心所盼，开弓没有回头箭，建议将这个保险纳入政策性保险范畴，以提供专项资金支持。

青川县林业部门和保险公司人员看望黎青明。

在白培峰看来，保险只能治标，科学控制野生动物数量才能治本。野猪几乎无天敌，且繁殖力很强，按照规定不能私自捕猎，建议支持组建专业猎捕队实施有计划的猎捕。

省林草局相关负责人介绍，猎捕野生动物需要办理猎捕证，取得相关行政许可，还需要通过第三方机构的猎捕评估。青川县每年有300头野猪猎捕指标，但没有专业猎捕队伍，关键是枪支配备难获批。

在江油市，一家早期组建的一支专业猎捕队，猎捕行动受当地林业部门和公安部门双重管理。青川县曾请这支队伍到青川捕猎野猪，但一听每头野猪捕猎费用5000元、无害化处置费用500元后，只能作罢。

“从全省其他试点地区情况看，试点方式和难点都比较类似。”省林草局相关负责人说，由于野生动物致害多的地方通常也是经济相对滞后的地方，因此野生动物致害补偿将来应走政策性保险方向为主。“目前，我们正结合野生动物保护法修订和四川省实际，起草制订一个全省的规范性文件，拟对野生动物致害赔偿作出相应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