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致和巴金在1972年的通信
爹:
提起笔,千言万语,真不知从哪里说起。我们有六年没有通信。然而,我这几年比过去任何一个时候都更关怀你。你对我一定也如此。
到目前为止,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六五年你去越南之前;最后一次谈话,是六六年在北京的那一次电话。所有一切,我都不会忘记,它将永远刻在我心里。
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烦,前一段时候我暂时没有给你写信。同时,也不知道把信寄在哪里。今年八月,我写了一封信给小林,算是试投,希望能取得联系。小林有一个月没有回信,我这个希望也没了。后来,小林信来了,我一-看见信封就高兴,满以为这封信会给我带来一些令 人愉快的事情。可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它带来的却是妈妈逝世的消息。
妈妈逝世,你当然最难受。我本应该立即写信安慰你。可是,我能向你说什么呢?有什么话能减轻我们的痛苦呢?我实在想不出。就是现在,写在这里,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流。
六四年夏天,我第一次到上海。这是我解放后第一次看见妈妈,我开始喜欢她。记得那个晚上,大家在屋外乘凉,萧姐也在场。我向你要《收获》复刊第一一期, 你答应了。妈妈立即说你“偏心”,说她跟你要过几次,你都没有给她。当时,我们是多么愉快啊!这大概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天伦之乐”吧!然而,这样的聚会,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有了。 、
我最好不在这个时候给你写信。因为不仅不能给你安慰,反会引起你的痛苦。不过,我还要问一遍:妈妈去世以前,她看见我给小林的信没有,她说了些什么?我问过小林,她没有回答。但我很想知道。
就这样吧,我不再写下去了。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感情。
李致
十月三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