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伍力  摄影 华小峰

5月6日一早，甘孜州石渠县色须镇扎多派出所所长旦珍泽翁又检查一遍行李，招呼两个同事出发。虫草季开始了，大批牧民上山，民警们每天都要巡山维持秩序、宣讲法律、调解纠纷，在山上啃干粮、搭帐篷过夜是常事。

海拔4500多米，这里是四川海拔最高的派出所。17位民辅警，5台警车，3栋平房，还有门口新种的10颗松树，构成派出所的一切。面对的，则是4个乡镇3万余人，上万平方公里的辖区面积。

一串串数字背后，是一个个惊险、火热、温暖的高原警事。近日，记者来到扎多派出所进行采访。

每一次出警要穿戴20多斤装备

入春已久，高原的早晨依然寒冷，风吹得脸生疼。见到记者不太适应，旦珍泽翁笑着说，“冬天更难熬，晚上气温都在零下20多度，执勤完想喝水都恼火。”

26的教导员登真扎巴有切身感受。第一次参与所上的夜间联防联控，登真扎巴徒步走到山上执勤点位后，发现随身携带的矿泉水已经冻成了冰块，“只能放在胸口，焐化一点后再喝。”

牛群是牧民们最看重的财产，夜间执勤主要为防范此类盗窃案。有一年，一个老乡的8头牛被盗了，急得团团转。“嫌疑人很有经验，故意把车开往玉树方向，再细心沿着车轮痕迹倒车。”旦珍泽翁看了一天一夜监控，终于发现一辆面包车有作案嫌疑。民警们骑上摩托车，化妆以后开始挨家挨户摸排。“高原的天是娃娃的脸。”旦珍泽翁说，有时明明在下雨，翻过一段山路后又是艳阳天，晚上就借宿在老乡家，“一周时间跑了4个乡，终于找到了嫌疑车辆，顺藤摸瓜抓住嫌疑人，把牛追了回来。”

突发情况乃至危险时常发生。民警向巴邓珠做完“一标三实”信息采集工作返程途中，老旧的警车陷进沼泽中，连救援车辆也陷进去。铁锹挖了几下，咯嘣一声把手就断了。向巴邓珠干脆双脚插在水里徒手开挖，等到警车终于驶出，双脚也没了知觉。泽仁洛日办过一起偷牛案，找到嫌疑人家里刚准备问问情况，对方竟持刀砍来，把警用多功能大衣和夹克砍破。“手臂受了一点伤，回来到卫生院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又去找嫌疑人去了，经过多次向嫌疑人家属做思想工作，最终将案件成功告破。”泽仁洛日说。

正因如此，每次出警都须佩戴防刺服、头盔等全套装备，总重量20多斤。“开车不方便，徒步上山的时候就更费力了，不过久了也就习惯。”旦珍泽翁说。

当然，也不是每一桩警情都这么惊心动魄。有人报警说有车翻在马路边上，民警赶到后却发现车里空无一人，最后在树上找到喝醉的司机。一位老婆婆买的牛肉不见了，也找到派出所报案，民警们调出监控找回来。辅警向多办过一个盗窃案子，小偷把手机和身份证都拉在了现场。“各种警情都有，只要群众找到我们，大事小事都得办。”登真扎巴说。

“尼黑俄”的转变

“泽仁，我昨晚上给你打电话怎么没接？”和记者交谈间隙，旦珍泽翁在微信上留言。

泽仁是镇上的“名人”，曾经有个外号叫做“尼黑俄”，意为屡教不改的人。泽仁是孤儿，从小和爷爷住在一起，由于缺乏良好的家庭教育，养成了小偷小摸的恶习，是派出所的“常客”。“正在读书的年龄，这样不是办法，长期下去要走歪路。”旦珍泽翁和同事带上大米、面粉、衣服，上门看望老人，一起给泽仁做思想工作。临走时，旦珍泽翁下了“死命令”，“晚上8点以后不准出门，外出必须给我打电话报备，打电话必须第一时间接听。”从此，泽仁改掉了恶习，老老实实回到学校念书。

这样的事，在派出所里司空见惯。“每次出去巡逻执勤，从小孩到老人看到我们都很亲切。”在旦珍泽翁看来，只要是群众的烦心事，警察都得帮一帮、管一管，“因为老百姓就认我们这身警服。”

有村子距离所上太远，10多名老人出行不方便，无法自行来到所上采集照片。户籍民警洛群批就在下班后赶到村里，由村支书领着上门，挨家挨户给老人们办理身份证。后来，老人们托人送了一面锦旗到所上，被洛群批挂在座位正上方，每周都要取下来擦拭干净。“我很荣幸从事这份工作，也会一直坚持热爱这份职业。”洛群批说得恳切。

“你怎么对百姓，百姓就怎么对你。”辅警桑加接过了话茬。在海拔5000多米的觉觉山，桑加和同事土登益西曾驻点2个月零7天。不通电、无信号，有时派出所的补给未能送达，好心的老乡们就会送来糌粑、牛肉。“天气好就去巡山，沿途把别人丢弃的瓶子回收，避免污染环境。遇到下大雪，我们就去老百姓屋头坐一圈‘摆龙门阵’，讲讲法律知识、道路交通安全等等。”

每个人都有病痛和伤疤

当警察不容易，在高原当警察更难。因为高寒缺氧，偏头痛几乎是每个人的“标配”。彝族小伙毛建波刚到所上时天天呕吐，晚上还会流鼻血，现在能骑马巡逻在海拔6000多米的虫草山。

每个伤疤背后，故事就更多了。

登真扎巴骑摩托车去办理一桩婚姻纠纷案子，前轮爆胎被甩飞出去，结果后脑勺缝了4针，腰也扭伤了，简单处理后还是一瘸一拐去处理警情了。“警官，了不起！”5年过去了，每每提及这件事，报案的丹登都要竖起大拇指。

洛群批在冰雪天出警，摩托车侧翻被车压住，当场就昏迷过去，被路过的老乡救了一命，原地休息了半小时，又坚持去案发地处理警情。过了几天洛群批去执勤，发现脚疼得站不稳，才想起去医院仔细检查，最后开刀做手术安了4颗螺丝和一个夹板，休养半年后又开始上班了。

为啥这么拼？“高原上的民警，缺氧不缺精神。冰天雪地里干工作，没有一个火热的初心，轻易干不下来。”石渠县公安局副政委黄长松感叹。

可是警官们都说，现在的条件比以前好多了。“以前的老宿舍经常漏水停电，现在全部翻新了，房间里面有取暖器、电热毯，还建起了自己的食堂。”旦珍泽翁说，今年还要争取装上热水器，让大家在所上就能洗热水澡。

派出所门口，是今年开春时新栽的10颗松树。“石渠全县都没几颗树。我们也是试试。就想让老百姓看到派出所，就觉得不一样。”旦珍泽翁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