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成博 边钰 摄影 李强

10月17日下午，由四川日报全媒体主办、四川省图书馆协办的“天府文艺讲坛”在四川省图书馆开讲。中国作协副主席、著名作家、文学评论家李敬泽做客讲坛，围绕《唐僧、山水、喜鹊与腔调——谈谈中国人的生命与文学》这一主题，剖析中国人的生命观与文学观，和读者一起分享他的研读、思考。

围绕“腔调”这个话题，李敬泽表示，“自古以来的文学就有两种腔调：一种是写你熟悉的，就是你面对一个你所熟悉世界时候的腔调，叫‘熟人的腔调’；另外一个腔调就是你面对你所陌生的世界的腔调，叫做‘陌生人的腔调’。”

李敬泽以玄奘写《大唐西域记》举例说，这就是一个陌生人的腔调，“他真的不熟悉他写的那个世界，他对不熟悉的东西，要给它描述，要给它命名。而王维、谢灵运他们写山水，则是熟人的腔调。面对山水的时候，山是亲的，水也是亲的，我和它是相亲的，是在一个自己高度有把握的世界里写这个世界。”李敬泽表示，“其实就是这两种腔调，两种腔调好不好？哪个更好？我觉得没有更好这一说，两种腔调都很好，都是不同于传统的非常丰富的一个传统的根本。但是在实际上，我们之所以是文学，我们之所以是艺术，常常就在于我们有的时候喜欢用自己熟悉的腔调去处理那个陌生的经历，去处理那个陌生的世界。”

李敬泽告诉现场读者，他有一天看到一个文章，讲的是晚清时很多外国的书经过中国人的编译，来向那个时代的中国人介绍世界，其中有一本叫《泰西历史演绎》的书里，有一段关于拿坡仑的描写，“说拿坡仑11岁出落得虎眉豹目，身高七尺……而且一味的施枪弄棒，颇有臂力，就有人劝他进武备学堂，将来边疆有事也可以博取功名。拿坡仑一想不差，就依了这人的话。”李敬泽表示，要把拿坡仑这个名字拿掉，你觉得这几乎就可以是《水浒传》里的事。“这个人物就是水浒传里的一个人物，这叫什么？这就是在用熟悉的腔调来处理陌生的人和事。我们完全忽略了这个人和事跟我们熟悉的不一样，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件事。但是我们用了我们熟悉的腔调以后，我们就把拿坡仑彻底消化掉了，拿坡仑也不是拿坡仑了，就变成《水浒传》里一个类似于九纹龙史进这样的人物了。”

“这说明什么？”李敬泽由清末的文学翻译问题向读者发问，“说明所谓的腔调，就包含我们的知觉结构。我们是用我们已有的知觉结构来处理拿坡仑，结果就把拿坡仑处理没了，不成其为拿坡仑了。所以当我们面多熟人腔调和陌生人腔调的时候，我想强调我们要保持警惕和警觉，我们过度陷在这个熟人的腔调里。”李敬泽认为，“我们的文学也好，包括我们自己也好，一定程度上需要始终保持一种陌生的腔调，以一个陌生人的眼光重新看自己、重新看这个世界。而且，你还要有一个陌生人的语言和语调，努力的把这个陌生的世界写出来、表达出来。某种意义上说这才是文学，或者这才是文学能够带给我们的知觉结构，带给我们的精神非常宝贵的那份馈赠。”

关于强调的问题，李敬泽总结说，“文学可能永远都需要保持一种激情，保持一种能力，世界永远在我们的眼前是新的，永远在我们眼前是陌生的，然后正是由于它陌生，我们才要努力的和它亲起来，我们才要努力的看到，努力的表达到。在这个时代，我们对远方也许是熟悉的，其实我估计这种熟悉本身也是陌生的，但显而易见我们对以前就已经很陌生了，对我们自己很切身的生活世界已经很陌生了。在这个意义上说，这个时代的文学，我觉得绝不是没事可做，这个时代的文学依然有广阔的天地，这个时代的文学依然需要用自己有力的书写，帮助我们每一个读者、每一个人，来确立、拓展我们对这个世界的知觉、感觉，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宽阔的、敏锐的、有力的知觉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