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 封笔前 他回忆了鲁迅、巴金、闻一多还有他的爱人…… 马识途《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即将出版

2021-11-22 10:41:57来源:四川在线编辑:王向华

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 成博 图片由出版社和马万梅提供

“对于鲁迅,我是看到过的,我说的是看到过的,不是说见到过的。像鲁迅这样的大文豪,在他去世前,我还不过是一个中学生,怎么可能和他相见过呢?但是我的确看到过他,而且有两次,我终生难忘。”

“我是巴老的后辈,对他十分尊敬,他对我也多有关爱。每次全国作代会上,我们都要见面恳谈。他九十岁时,我专程到上海去为他祝寿,他更是亲热接待,并题赠我一部线装本的《随想录》,十分珍贵。”

“六十多年过去了,我已逾百岁,但闻一多先生的音容形貌却还那么鲜活地留在我脑子里。那些过往,仿佛就在昨天。”

鲁迅、巴金、闻一多、冰心、杨绛、何其芳……是谁?能与这些中国文坛上的大家们相识相交?是谁?能在百岁之后,凭借惊人记忆力,用文字再现大师们的音容笑貌?

当然马识途!

马老为书票签名。

2021年11月,继甲骨文笔记之后,百岁巨匠马识途的又一部新书首露真容——人物回忆录《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即将由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该书完稿于2017年初,是马老宣布封笔前一部颇具分量的著作。在书中,马老将自己这一生敬佩的人一一写了下来,包括鲁迅、巴金、闻一多、冰心、杨绛、周有光、李劼人、沙汀、艾芜……这些人,或为马老师长,或为马老友人,或为马老亲人,用马老的话来说:“都是我接触过的,值得书写的人。”

早在2017年完稿的时候,马老就曾与四川在线记者分享过这部回忆录的创作历程,“在很长一段时间,我睡觉之后,过去的一些老朋友、至交和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他们就在梦里找我,仿佛都要参与到我的创作中来。于是,我就把记忆深处的那些革命斗争、革命人物,文坛名家,一一写出来。”当时他告诉记者,他写的都是他敬佩的人物,其中有他从事革命工作接触到的领导,也有鲁迅、巴金、吴宓、夏衍、曹禺、李劼人、吴祖光、艾芜、沙汀这样的文坛名家。

之后,马老就将书稿交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历时五年,人文社以工匠精神打磨巨匠之文,认真编校,终将面世!

书封

11月22日,四川在线记者第一时间拿到了《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新书文字稿,先睹为快,震撼不已。该书分为五卷,第一卷为文人,包括鲁迅、郭沫若、周扬、巴金、冰心、阳翰笙、张光年/韦君宜、闻一多、吴宓、吴祖光、汪曾祺、夏衍/曹禺、刘绍棠、黄宗江、曾彦修、杨绛、周有光、李劼人、李亚群、何其芳、沙汀、艾芜、周克芹、车辐等26位文文学界大师级人物。

第二卷为友人,包括袁永熙、罗广斌、黎强、张文澄、贺惠君、洪德铭、王松声等32位与马老一样曾经战天斗地的革命人。

第三卷为亲人,第一位,马老回忆了他于1941年考入西南联大时交好的第一个朋友,齐亮,马老说:“他是我相交最亲密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夫,更是我一生最尊敬的革命战友,一个舍身救党员、英勇就义的烈士。”第二位,刘惠馨,正是马老早期的亲密战友、第一任妻子,在书中,马老深情回忆了那段与妻子并肩作战的革命岁月,也痛苦地书写了妻子被捕后所经历的一切折磨与酷刑,更讲述了他和刘惠馨失散的女儿吴翠兰被寻找到的欣喜……马老感慨万千:“几十年过去了,我应约写惠馨的小传,真是百感交集!我能够告慰于惠馨的是:我并没有背弃我们的共同理想,我和其他同志一起继续举起她留下的红旗前进,终于胜利了,'那个日子'真的到来了。”第三位,王放,马老的第二任妻子,出身书香世家,早先在家乡河南上大学,抗战爆发后逃难到四川转入四川大学历史系,并从四川大学历史系毕业,曾任四川大学地下党支部书记。在这个篇章,马老用全书最长的篇章来追忆他与此生“至爱”王放同志相识相知相守相伴的难忘岁月,他们共同战斗,他们穿越生死……而爱妻先逝的悲痛,马老“刻骨铭心”至今难忘,所以文章一开头,马老叙述的就是他与女儿马万梅一起寻访旧时光的情景:“2006年春天的一个傍晚,我的女儿扶着我又回到成都那条湫隘的小巷去了。我想到那小巷中去寻找我的爱人她的妈妈王放六十年前失落在那里的足迹,并且循迹到深巷找寻那座破败但却静谧的小院。 在那里,我和王放曾经度过一段穷困但是幸福、危险但是欢乐的青春时光。”

第四卷,马老书写的是“凡人”。何为“凡人”?马老在卷首有一个说明,“我一生所见凡人,成千成万,但是大多如浮云过眼,渺无痕迹。能在我的记忆里留下深刻痕迹的也不很多,但是有几个凡人,却是叫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他们诚然都是最普通的人,却是具有人性的真正的人。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把他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救出来的事迹,简述如下。”这些在马老革命战斗时,救他于水火,助他脱离危险的,包括郭德贤和邱嫂,王叔豪和姚三妹、郭嫂,高奇才、大老陈……他们虽是平头百姓、司机、传达室工人,但却被马老铭记一生。

第五卷,马老写了几位“洋人”。他直言,在中国长长的革命过程中,有许多外国人帮助过我们,有些是大家熟悉的,有些则不是大家熟悉的,有的甚至只有很少数人知道,而且慢慢地从他们的记忆中淡漠了。为了不让这些外国友人的名字从此烟消云散,马老记下了他们——加拿大的云从龙,一个在成都教英语的传教士,因为他的帮助,马老和妻子王放通过他家的收音机,将源源不断的胜利消息,送到党员和群众的手里,激发了大家的斗志;还有一直对中国友好的日本政坛的顶级老人松村谦三先生到成都访问,马老带领这位“杜甫迷”到杜甫草堂参拜杜甫,同时也参拜陆游和黄山谷。马老一路陪伴,有着难忘的感慨,他写道:“一个外国人如此沉迷于中国古代的诗人,不惜万里之遥,到成都来体验杜甫诗的创作情景,我希望中国的诗人更尊重中国的传统诗词曲,不说着迷,就是能认真阅读,并且体会他们的诗情诗景,以提高自己创作水平,该不是一个过分的希望吧。”最后,马老还回忆了他在西南联大时,结交的几个美国大兵、飞虎朋友,马老认为,中国人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在民族解放斗争中帮助过中国的外国友人,不会忘记飞虎队在中国的抗日战争中作出的牺牲。

立体书封

11月11日,《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书封呈现在了马老眼前,他激动不已。而人民文学出版社为该书打造的限量版书票也一并寄送到了马老家中,书票上,绘着风骨遒劲的苍松——它既是107岁革命家马识途的自身写照,更是他笔下那难以忘却的人物群像。双手接过书票,马老庄重地将书票一张张铺开在写字桌上,一张张签上自己的名字,郑重而深情。

谈及感受,马老说已经在书的后记中写清楚了。“这本书呈献在读者面前,已经浪费了大家不少时间,不想再啰唆了,只是有几点说明:一,列入这本书的人物,全是去世了的。二,这些人物都或多或少曾经和我有点关系,至少是我认识的。三,我写的都是我回忆得起来的事实,或者偶有错误,我无法去查对了。四,最后还想说一句,又一度想学巴金,我说的是真话。”

据悉,《那样的时代,那样的人》将于近期入库,月内正式出版上市。

书票

精彩试读——

鲁迅 | 我两次看到鲁迅

不多一会儿,看见一个个儿不高比较瘦的半大老头登上桌子,没有人介绍,也没有客套话,就开始讲起来。哦,这就是鲁迅!鲁迅讲了些什么,他那个腔调我听不清楚,我似乎也不想听清楚,能第一次 看到鲁迅,而且在这种场合看到鲁迅,也就够了。不多一阵,鲁迅讲完,忽然就从桌上下去,消逝得没有踪影。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讲完的。人群纷纷散去,我们也回平大附中去了。在路上,张同学才对我详细地讲关于鲁迅的情况。他说,鲁迅是

中国最伟大的文学家,中国新文化的领军人物,同情中国革命。反动派特别忌恨他,所以这次他是秘密到北平作讲演,知道的人不多,你不要告诉别人。我说:“我在初中时就读过鲁迅的《狂人日记》,很崇拜他。你约我去,让我看到了鲁迅,我很高兴。”从此,我就成为他们进步分子的一员了。

巴金 | 巴金回家

巴老是成都人,对于家乡有特别深挚的感情,每次文代会上见到巴老,邀请他回家乡看看,他都热情地表示一定要回来。1987年秋,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他回到成都便说,他带回一颗心来了。他在很 短的时间内,不顾身体的疲劳,参观访问,对故友新交,热情接待恳谈。特别使他高兴的是和他的老朋友张秀熟、沙汀、艾芜,多次相聚。我也忝列末座。我们五人曾到新都宝光寺、桂湖、草堂蜀风园、李劼人故居菱窠,相聚晤谈甚欢。我曾奉命题写“桂湖集序”,并赋诗以纪其事。我至今记得,一首诗里有“才如不羁马,心似后凋松”。 还有一联“问天赤胆终无愧,掷地黄金自有声”,大家都以为写出了巴老的品格和气质。我们在访问他的老友李劼人的故居时,他在留言簿上写道:“一九八七年十月十三日巴金来看望人兄,我来迟了!”他对已故老友的感情,使我们在座的无不涕泪欲出。巴老离开成都回上海时,特意带走了一包家乡的泥土,足见他对家乡的眷念之深。

闻一多 | 时代的鼓手

闻一多先生风尘仆仆地从老远的昆明乡下下马村步行进城,到西南联大来给我们中国文学系的学生上“唐诗”来了。

他的个儿不很高,有几分清瘦的身子装在那宽大的褪了色的蓝布大褂里,潇洒自如。他的脸说不上红润,可也并不显得阴暗晦气,像当时在落难中的许多知识分子那样。他那过早脱去头发的脑门在阳光 下闪亮,配上深邃而充满智慧的眼神,一望而知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学者。他的胡子不茂密,可是长得很长,大概留的年代不短了。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特大的蓝布口袋,这个口袋似乎和他在这个世界上是同时存在的,那里面藏着他多年的心血和打开中国古代文化的钥匙。他从容不迫地向新校舍里东南角上一间破旧的泥坯草房走去。他抬头望着人,却并不和人打招呼,或者他还在梦幻中和庄子、屈原、杜甫这些古人一起神游吧。

王放 | 刻骨铭心的往事

从此不管冬冷夏热,王放每天晚上就蛰伏在那屋角里,打开收音机,去茫茫的黑暗天空中,在那嘈杂的干扰声中,去捕捉微弱的电波,把它们记录下来,并且马上整理,动手编辑,刻写蜡纸,进行油 印。基本上每次总要弄到天快亮了,才把小收音机和刻写印刷工具收拾进墙上的砖洞里,然后把一摞油印小报卷了起来,放进提包,带出去分发,这一切她都做得那么从容和沉着。当然,王放也知道,稍微的疏忽都有可能带来杀身之祸,每次她提起提包出去前,总要对我做个交代,说:“也许晚上我不能回来了。如果过了十点钟我真的没有回来,你就赶快收拾东西转移吧。”她说得看来是那么轻松,却使我非常难过,每次都要把她送出巷口,再依依不舍地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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