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观解读丨为何三星堆和皮洛遗址双双入选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2022-03-31 16:23:07来源:四川在线编辑:周志敏

四川在线记者 吴晓铃

3月31日,2021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揭晓,四川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和稻城皮洛遗址双双入选。这是继3月中旬获得2021年度中国考古新发现之后,它们再次获得业界大奖。

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是国家文物局指导下进行的全国考古最高奖,迄今已连续评选30多届,每年的竞争都异常激烈。今年入围终审的20个考古项目中,不乏陕西宝鸡周原遗址、甘肃武威唐代吐谷浑王族墓葬群以及河北正定开元寺南遗址等知名项目,为何四川报送的两大项目能够一路闯关、双双笑傲“十大”?

专家力挺 不惧同台争艳

2021年3月,三星堆首次发布新发现的6座祭祀坑考古发掘成果。当黄金面具、满坑的象牙、青铜器以及首次发现丝绸残留物等考古成果一经公布,立刻引起举国关注。央视连续对考古成果进行直播、三星堆博物馆因此游客爆满……彼时,不少业内专家认为,三星堆遗址祭祀区的新发现,完全可以申报2021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


5号坑出土的金面具

没想到去年9月,国家文物局又以“考古中国”的名义,发布了四川稻城县旧石器遗址——皮洛遗址的重大考古成果。这处遗址不仅年代至少在距今13万年以上,更为重要的是它位于青藏高原东麓,海拔高度达到了3750米左右。在遗址发掘中,考古人员在此发现了包括手斧在内的大量石制品,证明至少早在13万年以前,人类就已经从高原东南麓进入,逐步征服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青藏高原;更以制作精美的手斧等阿舍利产品组合,证明东方早期人类文化并不落后于西方。

这个重大考古项目申不申报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如果四川申报两个项目,会不会出现“同室操戈”的情况?

2021年9月初,在稻城举行的皮洛遗址专家会上,来自全国的旧石器研究领域的专家纷纷就皮洛遗址的价值进行了评价。中国考古学会旧石器专业委员会主任高星现场公开提议皮洛遗址申报2021年度的十大考古新发现。面对三星堆遗址已经在全国学术界和公众中取得的重大影响力,高星直言,“皮洛遗址从学术价值角度而言完全不输于三星堆!”

资料图

“既生瑜、又生亮!”说明了四川考古事业的蓬勃发展。“保一”还是“冲二”?这是一个幸福的选择题。回看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历届评选,河南、陕西等考古大省常有一年获得两项甚至三项“十大”的情况,就连四川也曾在1996年和2013年共两次同时获得两个“十大”。考虑到本次皮洛遗址和三星堆分别属于旧石器时代和夏商周时代,并且两个项目的学术价值和社会影响都十分巨大,最终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再次同时报送了两个项目。

竞争激烈 双双高票通过

2021年,全国实施的考古项目多达1700余项。经国家文物局审核,最终确定32项参评“十大”。此后,评选活动办公室组织投票推荐产生20项进入了终评。从遗址年代来看,入围终评的20个项目中,史前考古7项、夏商周考古6项、秦汉魏晋南北朝考古1项、唐宋元明考古6项。史前考古成果依旧丰硕,夏商周考古与唐宋元明考古齐头,紧随其后。从地域分布来看,入围终评的20项考古发现来自15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其中山西、浙江、四川、陕西、甘肃5省均有2项入围,占据初评半壁江山。

20个项目实力强劲、竞争激烈。

从大型旧石器时代旷野遗址到仰韶时期史前聚落,从周原遗址先周时期大型夯土建筑基址到“未曾使用便罢建”的明中都遗址,从大漠孤烟直、人迹罕至的边疆烽燧遗址再到古今叠压引得市民围观的开元寺南遗址……入选项目遗迹种类多样,遗址内涵丰富。湖南澧县鸡叫城遗址发现了“史前木构豪宅”、浙江余姚施岙遗址见证了沧海桑“田”、湖北云梦郑家湖墓地出土了“第一长文木觚”,重要考古发现层出不穷。

选谁弃谁?

2月底,“十大”初评结果通过投票揭晓。部分考古发现得到评委的一致认可,得票数第一的项目以209票全票入围终评,位列前十的项目得票数均在149票以上,多个项目得票数相同,竞争十分激烈。但是,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和皮洛的一路闯关几乎没有太多悬念。四川大学文科杰出教授霍巍是今年十大考古新发现的评委之一,据他介绍,四川的两大参评项目在初评时得票都非常高,而全票入围终评的,就是三星堆遗址祭祀区。

3月30日,“十大”评选开启终审,来自全国考古界的评审专家们听取了20个项目的考古成果汇报。在31日的新闻发布会上,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和皮洛遗址果然不出所料,双双跻身“十大”。其中,皮洛是唯一一个入选的旧石器遗址。

为何获奖?价值足够重大

事实上,在三星堆遗址祭祀区和皮洛遗址考古成果出炉之时,学术界就已经认识到了它们的重要价值。尤其皮洛遗址,学术界认为获评“世界十大考古发现”也并非没有可能。

(点击视频了解稻城皮洛遗址)

说起皮洛遗址,中国旧石器时代专委会主任高星一直十分激动。在他看来,皮洛遗址无疑是近年中国旧石器考古中最重要的发现,甚至是具有世界性重大学术意义的考古新发现,用“石破天惊”来形容都不为过。“它首次建立了四川和中国西南地区连贯、具有标志性的旧石器时代特定时段的文化序列,为该区域其他遗址和相关材料树立了对比研究的参照和标尺。尤其皮洛遗址发现的阿舍利技术体系的手斧等遗物,是目前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阿舍利技术遗存,将彻底证明东方早期人类文化并不落后于西方。”不仅如此,皮洛遗址地处青藏高原,充分展现了早期人类征服高海拔极端环境的能力、方式和历史进程。在高星看来,这些重大学术成果,可以提高中国的学术影响力和国际话语权,有助于追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远古根系和源远流长的华夏民族与中华文明的史前根脉。


鸟瞰位于甘孜州稻城县金珠镇七家-平洛村的皮洛遗址

至于三星堆遗址的新一轮考古发掘成果,同样意义重大。在三星堆祭祀区6座祭祀坑发掘中,霍巍带领的四川大学考古文博学院团队全程参与。在他看来,三星堆新发现的前所未见的遗迹和文物,进一步充实了三星堆遗址的文化内涵,促进了关于三星堆遗址及古蜀文明的祭祀行为和祭祀体系研究。大量精美的青铜器的发现,揭露出中国青铜文明一处崭新的面貌,展现出世界青铜文明的多样性。在霍巍看来,这同样也具有国际关注度。作为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首席专家,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则再次强调三星堆考古新发现再次实证了中华文明由多元一体形成,在中华文明早期“满天星斗”之中,三星堆和古蜀文明是其中闪亮的星斗之一。

(点击视频了解广汉三星堆遗址祭祀坑)

全民考古热 提升文化自信

霍巍介绍,对于三星堆遗址祭祀区,此次能够高票入选十大还有另外几个重要因素:考古发掘创新方式方法,以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社会影响力。

据了解,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评选既考量项目的学术价值,如果社会影响力、考古发掘方法等方面成效显著,也会成为重要加分项。事实上,四川彭山江口明末战场遗址(江口沉银遗址)能够获得2017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除了出水上万件张献忠的“沉银”以外,还在于创新围堰考古、采用大量高新技术让考古工作更加便利以及公众的参与度关注度极高。

同样,三星堆遗址祭祀区此次发掘,运用“课题预设、保护同步、多学科融合、多单位合作”的新理念,搭建了现代化多功能保护大棚、恒温恒湿考古发掘舱、现场应急保护实验平台、多功能考古发掘操作系统、远程控制系统、24小时不间断拍摄系统等,让科技助力发掘。尤其是联合全国30多家科研院所联合开展工作,在考古发掘、文物保护、学术研究等多方面进行集体攻关,取得了丰硕成果。北京大学、上海大学、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四川大学等参与了三星堆祭祀区的发掘和文物保护,三星堆发现丝绸,也离不开中国丝绸博物馆研究人员的鼎力支持。此外,在三星堆黄金面具的延展修复、象牙保护以及青铜矿料来源等研究环节,都积极探索多单位和多学科合作,必将对中国考古学、田野考古和科技考古等的发展带来积极深远的影响。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此次发掘成功引来举国关注。央视连续两次直播和全国媒体的持续报道,让公众看到了一个更加多元、精彩的古代中国,让曾经冷门的考古成为大众话题,让三星堆博物馆一夜爆火。它唤起了公众对历史和传统文化的关注,提升着国人的文化自信。从这个角度而言,三星堆祭祀区的发掘,无疑是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考古学的一次成功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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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点评】

陈星灿(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所长):三星堆遗址祭祀区的新发现,以大量出土的青铜器、玉器甚至金器等材料,为更深入了解三星堆文化以及其祭祀体系,提供了重要资料;大量精美文物,也具体而微地实证了三星堆文明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

 

赵辉(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面积约100万平方米的皮洛遗址,在旧石器时代的遗址中非常罕见。以前的旧石器遗址主要发现在北方,此次在中国西南发现的皮洛遗址,是一个巨大宝藏。它揭示了早期人类对青藏高原的开发过程,阿舍利技术体系的石器为长达半个多世纪的“莫维斯线”论战画下了休止符,对早期人类大范围迁徙和技术交流提供了全新资料。所以皮洛遗址获得“十大”当之无愧。

摄影 何海洋

本文视频、部分图片由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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