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㉚丨深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让舞蹈创作找到时代共鸣点——专访著名编剧、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冯双白

2024-04-22 08:10:26来源:四川在线编辑:杜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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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双白,文学博士,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著名舞蹈理论家、评论家和编剧,《舞蹈》杂志主编,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历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舞蹈系主任、《中国大百科全书·舞蹈卷》副主编等。曾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导演组策划人,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总撰稿,并多次担任“CCTV电视舞蹈大赛”综合素质评委。

 

其担任编剧的代表性作品包括舞剧《风中少林》《水月洛神》《妈勒访天边》《朱自清》《咏春》等,并担任舞蹈诗剧《只此青绿》艺术顾问。作品多次荣获国家级重大奖项。

 

代表性学术著作有《百年中国舞蹈史》《新中国舞蹈史》《宋辽金西夏舞蹈史》等。

 

·要通过包括舞蹈在内的文艺创作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超越前人的竞胜之心”,努力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精神文化的需求

 

·要想创作出好的艺术作品,还是要深耕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对传统文化时刻怀有敬畏之心

 

·中国的舞蹈是中国人生存方式的一环,是中国文化空间的一个外在表达,而不是纯粹的物理性的东西,只讲究质量、质感、空间、线条这些高度理性化的概念

 

·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支撑点,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创造”“创新”是核心

 

川观新闻记者 余如波 摄影 吴聃

4月12日至14日,由深圳歌剧舞剧院带来的舞剧《咏春》在成都连演3场。今年以来,舞剧《咏春》无疑是国内瞩目的舞台文艺作品之一:1月上旬在中国香港演出,而后登上龙年央视春晚和河南春晚……自2022年底首演至今,《咏春》所到之处备受追捧,已演出超过150场。

作为《咏春》的编剧,中国舞蹈家协会主席冯双白如此解读:“这个故事因‘英雄’而来,由‘追光者’而展开,最终落在‘理想’。双线叙事的结构,两个时代的故事与人,在剧中彼此呼应和共振。”

作为著名舞蹈理论家、评论家和编剧,冯双白善于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汲取养分。20世纪80年代以来,他不仅长期从事中国舞蹈史研究,还对中国古今各地域、各民族的文化资源加以转化、创新,创作出一大批优秀舞蹈作品,《咏春》便是在这一思路下诞生的又一舞剧力作。

“近年来,中国舞剧创作出现了一些广受人民群众赞誉并在文化市场上叱咤风云的作品,面对当代中国社会特别是年轻人日益增长的文化自信,给出了一个艺术的标志、一个艺术的窗口。”冯双白表示,要通过包括舞蹈在内的文艺创作实现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超越前人的竞胜之心”,努力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精神文化的需求。

冯双白(左)接受川观新闻记者采访

 

寻求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和创新表达

舞剧《咏春》以20世纪80年代一个深圳剧组拍摄电影《咏春》为引子,将“戏外”的《咏春》剧组与“戏内”赴香港打拼的叶问两条线索并行展现,无缝切换。

除了“戏中戏”,还有“舞绎武”。内容上,《咏春》把老故事讲出了新意;形式上融合了传统武术之美与现代舞蹈的质感,咏春拳、螳螂拳、八卦掌、八极拳、太极拳中的武学招式,结合古典舞、现代舞的舞蹈特质集中呈现。“韩真、周莉亚两位总编导非常了不起、非常有远见,她们让所有演员学了将近一年的武术。学到什么程度呢?演对手戏的时候要真打、真发力,演员们身上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冯双白说。

冯双白坦言,舞蹈和武术的发力完全不同,呈现出来的动作形态、表达的意思也不同,“《咏春》的武术动作都是由舞者完成的,武术的节奏、韵律和舞蹈中那种美的表达,终于找到了一个结合点。”1月上旬,《咏春》在中国香港连演五场,场场爆满。香港咏春体育会成员、叶问的长孙叶港超点赞:“用舞剧这样的形式来推广咏春、推广中华传统文化,效果超乎想象。”

“要想创作出好的艺术作品,还是要深耕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对传统文化时刻怀有敬畏之心。”冯双白的观点,正是对自己创作的总结,在几十年的舞蹈编剧生涯中,他一直在通过这种身体艺术,寻求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和创新表达,《咕哩美》《妈勒访天边》《水浒》《玉鸟》《风中少林》《花木兰》等代表作皆是如此。

类似的作品仍在不断酝酿。不久前,以徐霞客云南之行为主题的大型舞剧《霞客行》正式启动创作,冯双白受邀领衔策划、编剧工作;如果有机会,他还想向“巴蜀鬼才”魏明伦请教,做一部川剧题材舞剧。“构思创作这样的作品,最重要的是让今天的观众特别是年轻人找到共鸣点,让人们为了这样一个故事、这样一些角色去买票。”

 

“文化的秘密无穷无尽,非常有意思”

冯双白出生于吉林长春,父亲是长春电影制片厂第一代电影导演,母亲从事电影剪辑工作,他自小受到艺术的熏陶。“我记得家里有一个老式留声机,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在家听唱片。”

小学时,冯双白一家搬到北京,由于好动,父母将他送进什刹海体校学击剑。他由此训练了身体的柔韧性,又被北京市少年宫舞蹈组老师相中,走上了舞蹈之路。后来他在内蒙古下乡时,也因为舞蹈底子被选入原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文工团。

冯双白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让他一直离不开舞蹈。由于从小爱读书,他很早便戴上了厚厚的近视眼镜,影响到舞蹈表演时通过眼睛传情达意。“对我打击挺大的,那时候就想再也不跳舞了。”没想到,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冯双白被分配到北京舞蹈学院任教,后来又考取中国艺术研究院首届舞蹈学研究生,从此专门从事舞蹈研究与创作。

20世纪90年代初,台湾一家电视台到北京拍摄春节民俗,当时担任中国艺术研究院舞蹈研究所副所长的冯双白受命陪同。“后来我有很多年的春节,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都是在北京郊区度过的,因为要带他们去拍高跷、秧歌、狮子舞、大钹这些民俗节令风俗艺术。”因为这个契机,冯双白对非遗产生了巨大的兴趣,开始走向“田野”。

冯双白的硕导吴晓邦、博导资华筠,都对民族民间舞非常感兴趣。后来中国积极推动非遗保护,不少工作落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冯双白顺势以《青海藏传佛教寺院羌姆舞蹈和民间祭礼舞蹈研究》完成博士论文,“从非遗角度去观察民间信仰和表演,这个表演跟舞蹈密切相关。”他不知多少次前往青海,在田野调查中经常把裤子磨破、膝盖摔破,“但我内心非常热爱、喜欢,觉得文化的秘密无穷无尽,非常有意思。”

冯双白

 

生活是艺术创作唯一的源泉

在很多人眼中,舞剧是一门“阳春白雪”的高雅艺术,但冯双白坚持走出“象牙塔”,“老老实实创作,乖乖深入生活,没有生活是不行的。”西藏是他率队采风最常去的地方之一,三四千米的海拔,每次几百上千公里的路程,还遇到过雨天翻车、陷入泥潭、遭遇冰雹等困境,挑战了身体极限,也收获了宝贵的创作灵感。

20世纪90年代初,冯双白来到广西,开始创作关于渔民生活的舞蹈诗《咕哩美》。“咕哩”在当地方言中意为“苦力”,如何在舞台上表现出“美”的一面,冯双白思索很久也没有头绪。有一次,冯双白和总导演邓锐斌在广西北海采风,深夜恰遇暴风雨,两人在海边伫立了一个多小时,面前只有电闪雷鸣和滔滔海浪。

冯双白说,当他们二人终于抵挡不住暴风雨之夜的恐惧而掉头逃回住地时,一眼看到了岸边的一盏明灯,顿时灵感迸发。后来,他用“灯”“网”“帆”组成了这部作品的三个意象,从“灯”出发由点及面地写到渔民生活、时代发展。

在《咏春》之前,冯双白还曾经创作过一部关于武术的经典舞剧《风中少林》。“原来武术在我眼里,全是‘隔山打牛’‘拿筷子夹住苍蝇’这种神乎其神的东西,我觉得太好做了。”然而到了嵩山,少林武僧却对他说,少林武术的宗旨是“保护生命,而不是杀伐生命”,而且少林武僧要在山中打坐悟禅,同时练拳养生,因为山中场地狭小,所以发展出的拳法“拳打卧牛之地”,意即在一头牛歇息的地方就能打完一套拳。

“我听了大吃一惊,如梦初醒。”冯双白意识到此前的想法根本不对,为了更好地了解武僧生活、理解禅文化,他先后20多次前往嵩山采风,跟少林寺的住持、武僧交流,一起吃斋饭,观察他们怎么做功课、如何习武。“以前的设想就是打,现在是对少林文化本质的探索。”由此,整个舞剧的结构和宗旨都发生了变化,转而深入挖掘少林文化的深厚传统,表现禅、武、医的融合,寻找少林文化精神。

“所以我觉得,生活是艺术创作唯一的源泉。”冯双白表示。

中国舞蹈是中国文化空间的一个外在表达

 

 

 

文化自信的确立给予文艺繁荣良好的契机

记者:近年来,一批舞剧获得口碑与市场双丰收,《只此青绿》《永不消逝的电波》等一票难求。它们为什么能火起来?

冯双白:首先是国家的文化发展战略起到了极其巨大的推动作用,“四个自信”的确立特别是文化自信的确立,给了文学艺术繁荣良好的契机。这样一个整体氛围、政策引导、社会心理,都促进了舞剧的繁荣。

第二个原因是整个社会对于舞剧艺术认知度越来越高。原来人们对舞剧是比较陌生的,我记得曾经有舞剧演了20分钟以后,就有观众问旁边的人“怎么还不说话呀”,或者“怎么还不快唱个歌啊”。但近些年来,观众和社会对舞剧认同、接受、喜爱的程度都远远超过了以往。当然,《舞蹈风暴》《这!就是街舞》等一系列舞蹈选秀节目,也极大地帮助观众认识了舞蹈、熟悉了舞蹈,所以整个社会对舞蹈的接受度比原来好多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一代舞剧编导们成长起来了,或者说是长久以来舞剧艺术创作经验积累的结果。从我的导师吴晓邦先生1939年创作的中国第一部舞剧《虎爷》到现在,已经85年了,一代又一代舞剧创作者薪火相传到了今天。从《鱼美人》《小刀会》到《红色娘子军》《白毛女》,再到《丝路花雨》,今天的舞剧“爆款”跟历史经验的积累是分不开的。

还有一些很重要的原因。比如今天的舞剧表演者非常棒,不但技术成熟,身体条件也更好,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对艺术角色的把握能力、审美的感知能力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状态;比如今天舞台美术的技术条件比原来大大地丰富了,电脑控制可以精确到毫秒,音乐和舞台动作可以完美地统一在一起;比如我们吸收了很多国际的艺术经验,同时又向传统文化学习。

中国有观剧的传统,我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样一个很会讲故事、愿意听故事的文化基因和国际上最新的舞蹈、舞剧审美经验结合起来,形成了我们舞剧艺术的繁荣,出现了“爆款”作品。

记者:说到舞蹈的流行和普及,您如何评价广场舞?

冯双白:“载歌载舞”是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基因。中国古文字当中的“乐”字,不仅仅包含了音乐和人声的唱诵,还包含了身体的动作,“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这本身就是发自内心的一种正常的表达。

其实20世纪50年代国庆的时候,我们在天安门广场上跳集体舞、搞大联欢,就已经是广场舞了。这么多年来,广场舞就没有停止过。在社会发展当中,广场舞就在这样一个基础上,变成了如今和养生的结合。人们生活好了、吃穿不愁了,就希望自己能够长寿,还有些人腰椎有问题、肩颈有问题,就去跳广场舞来缓解。当然,关于广场舞有不同的声音,比如批评它扰民,有时候噪声很大,我觉得这是要加以引导的。

记者:文化艺术的普及推广,儿童、青少年是重要的受众。在您看来,向他们普及推广舞蹈艺术,需要破除哪些瓶颈?

冯双白:我小时候在北京景山学校,全校学习舞蹈的男生只有我一个人,女生也只有两三个人,因为只有在少年宫里才能学到舞蹈。现在舞蹈教育进入一个非常繁荣的阶段,舞蹈培训机构遍地开花,学习舞蹈的条件比我小时候好多了。

当然,也还有不能令人满意的部分,其中一个重要的问题是很多孩子无暇顾及自己个性的发展、兴趣的发展,我认为这个是需要深思的。只有在整个社会的教育理念发生了重大变化,孩子自己的成长意愿、兴趣和努力的方向完美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能获得有个性的成长。

 

 

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要倾听时代的呼声

记者:您长期从事中国舞蹈史研究,在您看来,中国舞蹈独树一帜的特点有哪些?

冯双白:第一个特点,就是我们有非常多的舞种。中国有56个民族,其中很多民族有非常成熟的、完整的舞蹈体系,比如汉族的安徽花鼓灯被誉为“东方芭蕾”,动作丰富极了。维吾尔族、哈萨克族、塔吉克族、蒙古族、藏族、朝鲜族、傣族、苗族、彝族……我认为全世界无论哪一个国家,都很难和中国舞种的丰富性相抗衡,而且中国很多舞种延续了上千年,这是巨大的宝藏。

第二个特点,就是中国文化讲究天、地、人、和,它是讲究内心的,是形和神的统一。有些国家的舞蹈非常漂亮,非常丰富,但只是发自生命自身的冲动。中国舞蹈不是这样,它是一整套生活方式,这个生活方式构成了我们的文化空间。

中国的舞蹈是中国人生存方式的一环,是中国文化空间的一个外在表达,而不是纯粹的物理性的东西,只讲究质量、质感、空间、线条这些高度理性化的概念。中国舞蹈可以把物理的概念、生命的概念、大自然和天的概念,还有祖宗传下来的谦谦君子的观念、勇毅前行的观念、踔厉奋进的观念完全融合在一起。

记者:在您看来,舞蹈领域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有哪些资源和途径?

冯双白:说到舞蹈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现在最火爆的就是文物这个资源正在被各地的舞者充分发掘出来,包括《只此青绿》《唐宫夜宴》,还有青年编导田湉的《俑》系列舞剧。除此之外,中国传统文化中那些经典的作品,我觉得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青年舞蹈家黎星他们就创造了全新的民族舞剧《红楼梦》。中国的文学著作、琴棋书画,那么丰富的东西,我认为都可以变成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资源,这是个巨大的宝库。

今天的艺术创作者,一要充分尊重、充分挖掘极其丰富的传统文化宝藏,同时要关注一个很核心的问题:不能泥古不化。“照搬传统”并没有真正完成任务,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支撑点,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创造”“创新”是核心,要遵循、响应时代的呼声,满足人民群众新的审美需求、心理需求、对社会的期待。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要高度关注年轻人。根据资料显示,现在舞剧的观众70%是35岁以下的年轻人,当中又有60%到65%是女性观众。他们在想什么?他们对爱情、对人生、对命运怎么看待?他们对工作当中的挫折怎么看待?如果对年轻人的需求不了解、不理解,我觉得会脱离这些观众,做出来可能演几场就算了。

《只此青绿》已经演了500多场,《永不消逝的电波》演了将近700场,《咏春》已经演了超过150场,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票房。今天的年轻人有强大的文化自信,在这种文化自信的基础上,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要尊重时代的呼声,要深入地去挖掘人性,找到和今天观众的共鸣点。

《只此青绿》剧照

记者:您创作了不少传统文化题材的舞蹈作品,近两年就有《咏春》《精忠报国》上演。其中有没有什么一以贯之的理念或精神?

冯双白:我确实对传统文化的东西非常关注,像《妈勒访天边》来自壮族的寓言故事,《风中少林》来自少林寺的禅宗文化和武术文化,还有《水浒》《花木兰》《英雄格萨尔》《大禹》这些。我愿意去找寻富有情感、个性,会碰触到人性底层隐秘点的人物。像《妈勒访天边》,原来的寓言故事就是一些壮族人的闲谈,可是在我编剧时展开了母子的情感,最后让妈妈死在儿子的怀里,这就碰触到了一个人生的痛点,每个人都一定会面临生死离别。我的舞剧《朱自清》,全剧就只写朱自清弥留的最后两三分钟。我常常把舞剧的主角放在一个人性的痛点或者困惑点上去展开,展示出他独到的内心。这样的东西呈现在舞台上,观众看了能够掉泪,我觉得这是对我的创作方向、理念的肯定。

 

 

作品会团结队伍、留住人才甚至是吸引人才

记者:四川历史文化厚重久远、丰富多彩,成为不少舞蹈作品创作的灵感来源。在新时代,舞蹈创作如何汲取这些历史文化资源,对它们进行传承和发展?

冯双白:我是很着迷于四川的,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就追随我的导师吴晓邦先生到四川成都学习创作、编导,在四川省歌舞剧院住了半年时间。我觉得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角度来说,四川是一个宝库。

四川佛教文化、道教文化都非常丰富,石窟、壁画是非常美的,还有非常好的戏曲传统。我们的舞剧编导,很少有利用戏曲名剧重新改编的,我觉得完全可以深入挖掘戏曲艺术的表演方法、表演理念、审美理念。

川剧是个巨大的宝库,喜剧和正剧相结合、幽默和深刻人性的揭示相结合,我觉得这是川剧艺术巨大的优势,是别的地方很少见的。川剧那种“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川剧的幽默是令人震撼的,是边哭边笑、边洒泪边叹气。我们的舞蹈工作者要好好向川剧艺术学习,向传统艺术的精华学习。

记者:四川舞蹈具备一定实力,中国舞蹈“荷花奖”、春晚等舞台上常有四川舞蹈的身影。在您看来,四川舞蹈的发展还可以从哪些方面进一步加强?

冯双白:我觉得还是创作第一,作品会团结队伍、留住人才甚至是吸引人才。常宏基演了舞剧《朱自清》,很多人非常喜欢,后来深圳歌剧舞剧院要做舞剧《咏春》,就是用剧目吸引了常宏基。每一个舞者内心深处都有对舞蹈的热爱,希望能演好作品,当主要演员甚至主角。

第二,在人才培养过程当中,激励机制也非常重要。一个舞者拼的是青春,奉献的是最美好的年华,常常会面临二次择业。所以在舞者最年轻、爆发力最强的时候,要有很好的激励机制,才能让他们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培养演员是非常重要的,有了好演员才能够有很好的呈现,编导可以外请,演员外请演出就没法做了,所以本团、本土要有一群实力雄厚的好演员。

记者:如何更好地留住人才,包括创作人才、表演人才、运营人才等,您有哪些建议?

冯双白:我觉得必须认识到,人才的流动就是我们今天的现实,“人往高处走”是一个无法抗拒的社会潮流,我特别羡慕现在年轻人的这种选择自由。实际上,人才流动是双向的,你的好人才可以流向别处,但如果你足够强大了别人也可以流向你。因此,把自己做强做大是最重要的。

做强做大当然有很多种办法,除了高度重视创作以外,良好的投资机制也非常重要。没有资金来源,“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觉得充分培养、发展出良好的投融资机制,这是政府和相关文化机构需要推动的。

从编导的角度来说,要去挖掘题材、挖掘人性,做出好作品让投资者买单。有了投资、有了创作,人才就留下来了,外地人才也会被吸引来。当然,灵活的用人机制也非常重要,不是我招你进团就养你到老,项目制或者特殊的聘用制都是非常需要的。做好文化体制改革,才能帮助我们完成艺术上、创作上的任务。

“痴迷”其实是一种“双向奔赴”

 

为了照顾已经93岁的老母亲,冯双白先生将采访地点选在了海南万宁。2月初,从寒意逼人的盆地飞到阳光普照的海岛,令人心情愉悦的不仅有碧海、蓝天、沙滩、椰林,还有采访对象的艺术激情。

 

已经70岁的冯双白先生,完全不符合人们对“古稀”的想象。一个多小时的交流中,我们从舞蹈艺术的普及推广、中国舞蹈的传承创新、四川舞蹈的发展之道等角度不断发问,他始终不假思索,对答如流。说到激动之处,这个几乎干了一辈子舞蹈的儒雅之人,似乎觉得“言之不足”,忍不住开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起来。

 

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谈到中国舞蹈独树于世界舞林的特点时,冯双白从舞种、文化、身体等角度进行了详尽阐释后,意犹未尽地说:“这是我们中国文化独有的最棒的东西,我为它痴迷得不得了。”

 

一位艺术家的原动力,可能就浓缩在“痴迷”两个字里了。

 

在我看来,“痴迷”其实是一种“双向奔赴”。迷人的,是传统文化里的那些宝藏、精髓,随着时间的流逝、岁月的淘洗,它们愈发闪耀出动人的光辉;为之痴情的,则是今天那些真正用心、用情的文艺工作者,他们在面对这座巨大的文化宝库时,又能运用自己的巧思和妙手,创造性、创新性地赋予“骨血”和“肌肉”,让它们在千百年后重新焕发生机。

 

当然,除了创作者的身份,冯双白先生还担任中国舞协领导职务,这让他在艺术的“感性”之外,多了一些思考的“理性”。当记者请他为四川舞蹈发展建言献策时,他便直言不讳提出了不少一针见血且具有操作性的意见、建议。我想,既能立足当下的、身边的现实,又能在此基础上畅想“诗与远方”,或许是艺术创作者、文艺工作者应该寻求的平衡之道。

 

 

四川日报全媒体出品

策划:李鹏

统筹:姜明 赵晓梦

 

第三十期

执行:黄颖

记者:余如波

摄影:吴聃

海报:刘津余

编辑:梁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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