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66)丨用科幻的眼睛看现实,用全新的视角表达传统文化——专访亚洲首位世界科幻大奖雨果奖得主、科幻作家刘慈欣

2025-01-06 08:11:50来源:四川在线编辑:周志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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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慈欣,1963年出生,1985年10月参加工作,高级工程师,科幻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科幻小说代表作家之一,亚洲首位世界科幻大奖雨果奖得主。

 

自1999年处女作《鲸歌》问世以来,刘慈欣已发表短篇科幻小说三十余篇、出版长篇科幻小说六部,十次荣获中国科幻银河奖。他的长篇代表作《三体》三部曲被普遍认为是中国科幻文学的里程碑之作,将中国科幻推上了世界的高度。

 

《三体》英文版荣获2015年世界科幻大奖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

 

 

科幻文学要发展,光靠政府的支持、出版社和作家的努力是不够的,因为真正推动科幻发展的深层动力是时代

 

当中国现代化进程发展最快的时候,就是中国科幻黄金时代到来的时候

 

文学与科学是科幻科普文学的双螺旋,缺一不可,相互融合

 

青年的创新精神是引领未来的潜力与希望,科幻是具有强烈创新色彩的文化,希望科幻能够为年轻的创新者们带来新的想象和创意空间,用科学的想象力开辟通向未来的创造之路

 

 

“近期,两国广播电视部门将在秘鲁举办《从长城到马丘比丘》首映式,展播《三体》等中国优秀影视作品,相信这将有助于秘鲁朋友更加深入了解中国。”2024年11月,国家主席习近平在《秘鲁人报》发表署名文章,特别提到根据著名科幻作家刘慈欣代表作《三体》改编的影视剧,让这部中国科幻文学里程碑之作再次成为焦点。

 

2015年,刘慈欣拿下世界科幻大奖雨果奖,成为该奖自1953年创立以来获此殊荣的首位亚洲人。如今,离《三体》发表已过去18年之久,18年前播下的想象力,至今仍在浩瀚宇宙中飞驰,它超越时间,穿越星海,留下中国科幻乃至人类文明驶过的痕迹。

 

近日,刘慈欣接受了四川日报全媒体“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大型人文融媒报道记者的独家专访。从科幻文学到科幻影视,从人工智能到人类存亡;从当下到未来,从传承到发展,刘慈欣表达了非常新鲜的观点。在这场具有冲击力的思想漫谈中,刘慈欣对很多事物都充满了期待,却又一针见血看透问题本身。他直言:“我们要习惯,通过科幻的眼睛去看现实!”

 

刘慈欣接受川观新闻记者采访

 

历经18年
《三体》仍然是单纯的孩子

 

2006年5月,一部名为《三体》的长篇科幻小说在成都的《科幻世界》杂志连载,那时的刘慈欣还是山西娘子关电厂的一名工程师。《三体》的横空出世,很快得到科幻迷的强烈关注,当年就获得中国科幻银河奖特别奖。之后,经由美国华裔科幻作家刘宇昆翻译,《三体》漂洋过海,在全世界范围内引发震动,于2015年获得第73届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

 

如今再说《三体》,早已不止一部,而是一个长篇科幻小说系列。由《三体》《三体2:黑暗森林》《三体3:死神永生》组成,故事围绕地球人类文明以及神秘强大的三体文明展开,从两个文明第一条通信开始,历经试探、猜疑、厮杀、威慑、平衡,乃至最后毁灭,其中的历程跨越了漫长的时间和无垠的空间,在浩瀚宇宙的背景下,被赋予了独特且摄人心魄的魅力,读完仿佛听见数千亿年的时光从耳旁呼啸而过,宇宙的壮阔化为浮光掠影的碎片。

 

回顾《三体》传奇之路,追忆写作《三体》时的创作初心,刘慈欣坦言,《三体》能取得那么多荣耀,这出乎了他的预料,而且一直有很多谜题萦绕着他:“读者在这部小说中究竟看到了什么?吸引他们的是其中的现实,还是对现实的超越?是其中因幻想而变形的科技还是真正的科技本身?是其中的外星他者,还是他者所映射出的人类自身?是心中的道德还是头顶的星空?”18年过去,刘慈欣仍然没能找到答案。

 

刘慈欣接受川观新闻记者采访

 

于刘慈欣而言,在他最初创作这部小说时,是在写一部科幻小说,现在这本书在他心目中仍然是一部科幻小说。“如果非要把作品比作自己孩子的话,那经过这10余年,这个孩子可能会成长为一个很成熟很复杂的人,但在我的眼中,他仍然是单纯的孩子。”尽管《三体》的读者从普通大众到国家元首,刘慈欣最大的欣慰不过是,能够稍稍引起人们对外星人问题的注意。

 

18年前的创作,刘慈欣视为一场梦。“那时我仿佛不是在写小说,而是在修改一段已经发生的历史,这事似乎在另一个时间和另一个空间发生过,我只是把它改得让读者更能够接受。”刘慈欣认为,这是创作科幻小说时最佳的状态,这种状态很难重复。“就像你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刚做过的梦十分有趣、极其震撼,你第二个夜晚想回到那个梦中,一般是不可能的。但不管怎样,这10来年我还是一直在努力,想找回那个梦。”刘慈欣透露,他从《三体》连载中得知,国内科幻读者喜欢描述宇宙终极图景的科幻小说,这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因为作为一个从上世纪80年代的科幻高潮过来的作家,他认为那个时代的作家们已经创造了真正的、以后再也没有成规模出现过的中国式科幻,“这种科幻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完全技术细节化,没有形而上的影子。而现在的科幻迷们已经在用思想拥抱整个宇宙了。这也对科幻小说作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很遗憾《三体》不是这样的‘终极科幻小说’。”

 

推动科幻发展的深层动力是时代

 

在很多场合,刘慈欣都提到过科幻文学史上的“神作”《2001太空漫游》,“我所有作品都是对它的拙劣模仿。”在刘慈欣看来,再创作《2001太空漫游》式的科幻是很难的,特别是长篇,很容易成为既无小说的生动,又无科普的正确,更无论文的严谨的一堆空架子,“至少我对此还没有信心。”刘慈欣表示,科幻与其他幻想文学的区别就在于它与真实还牵着一根细线,这就使它成为现代神话而不是童话,“古代神话在当时的读者心中是真实的,所以我一直认为,好看的科幻小说应该是把最空灵最疯狂的想象写得像新闻报道一般真实。往事的回忆总是真实的,我希望把小说写得像是历史学家对过去的真实记叙,但能不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即使无法超越,但刘慈欣认为,中国科幻文学在中国改革开放之后取得快速发展,由一个边缘存在发展到现在有着大量的受众,成为受到关注的文学题材,而且现在中国科幻走出中国,拥有了更多读者,一切都在朝着比较良好的方向发展。“这个时代是需要科幻小说的。”刘慈欣的态度很肯定,他认为,这个时代的本身就是在被科技快速改变的,科技渗透到我们的方方面面,科技和想象力这两个结合起来,就能够为我们描述出一种未来的图景,以及让我们到达我们到达不了的那些遥远的宇宙空间。“科技、想象力,这两个文学因素,在现在这种时代,快速变化、充满未来感的时代,我认为是尤其重要的。就像一位历史学家说过的,我们人类之所以能创建文明、走到今天,是因为我们能用想象力创造出我们现实中所没有的世界,科幻小说正是这样一种文学题材。”

 

“现在中国科幻很受注意,已经从很边缘化的存在走到聚光灯之下,但即便如此,中国整体的科幻创作还处于一个有待发展的阶段,我们真正的科幻读者的数量,还有科幻作家的数量,其实还是比较小的,特别是我们也缺少那种有影响力的作家和作品,这就是现实。”刘慈欣很严肃地指出,科幻文学要发展,光靠政府的支持、出版社和作家的努力是不够的,因为真正推动科幻发展的深层动力是时代。“若要问中国科幻黄金时代什么时候到来?当中国现代化进程发展最快的时候,就是中国科幻黄金时代到来的时候!”

 

刘慈欣接受川观新闻记者采访

 

用科幻全新表达中华文明

 

无论是《三体》,还是《流浪地球》《乡村教师》《球状闪电》等作品,刘慈欣的笔下都呈现出与西方科幻文学截然不同的世界观、价值观和美学风格。那些家国大义高于个人诉求、坚守家园与故土、重视家庭血缘和师徒传承、不同民族国家之间求同存异、强烈的现实关怀和鲜明的中国元素无处不在,有评论家认为,刘慈欣作品所传达的思想与文化内涵,正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东方思维的烙印和鲜明的时代特色在此融为一体。

 

“相比海洋文明,在东方文化里,对故土和家园的感情更深,同时,地球在中国人心中象征着人类全部的生活、文化和历史。太空航行是一种离开本源文化去流浪的情结,如果把地球变成宇宙飞船,就有了更深的含义——我们不是在流浪,而是依然和我们古老的文化在一起。”刘慈欣很感性地诉说着这个观点,在他的心目中,地球象征着最本源的东西,对于依恋家国和故土的中国人,别具意义。所以,当西方科幻故事里主人公乘着飞船离开地球时,中国科幻故事的主人公永远会拼尽全力去拯救地球,再往大了看,当个人情感与国家利益相冲突时,主人公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这些都是中国人骨子里的性格与气质。”刘慈欣如此说道。

 

中国科幻发展的最大机遇就是中国发展本身

 

中国的科幻文学越来越受到关注

 

记者:成都被称为中国科幻之都,世界科幻大会首次来到中国,也选择了这个城市。您觉得其中的缘由是什么?

 

刘慈欣:成都是一座与科幻密切关联的城市,中国科幻从这里出发,在这里生根发芽。成都很早就与科幻联系在一起,在很多年前,中国科幻很大一部分的作者、作品都是从成都走向全国的。成都在1997年就办过一次国际性科幻会议,所以世界规模最大的世界科幻大会来到成都,我认为这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它可以让中国的科幻作家、读者、业内人士与来自世界各地的科幻人有更多的交流。就像罗伯特·索耶先生曾经说的那样,来自世界不同国家、文化、信仰的人们,在科幻这个大背景下,能在面向未来、面向宇宙的视角上充分地交流、融合,让我们这个世界有更多面向未来的思考。

 

记者:您如何看待中国科幻文学的现状?未来发展的机遇和挑战在哪里?

 

刘慈欣:虽然《三体》有一定的热度,中国的其他科幻作家也陆续有作品翻译成英文,开始走向世界,中国的科幻文学越来越受到关注,但是也仅限于一小部分特殊的作品,大部分作品和作家依然缺乏影响力,成果有局限性,整体的科幻创作还处于一个有待发展的阶段。但不仅仅是中国,现在除美国外的其他国家的科幻文学几乎都面临这样一个局面,都处于一种衰落的状态,所以,我们应该去迎接这个挑战,尽可能地去发展。我认为中国科幻未来发展的机遇并不取决于科幻本身,也不取决于科幻作家、出版人、出版方,中国科幻发展的最大机遇就是中国发展本身,如果中国能在现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快速发展,让这个国度充满未来感,让它的未来更吸引人的话,那就是科幻发展所能够得到的最大的一个支持和支撑。

 

记者:从《三体》在全世界范围内所受到的关注来看,您觉得为什么科幻文学能跨越东西方,引发人类共鸣?

 

刘慈欣:虽然科幻作品人物有国家、文化背景的不同,但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人类在科幻文学中常作为一个整体出现。我在创作中也没有特意去凸显中国要素,而是把视野放在人类文明史上。其实,那些集体主义的牺牲精神,克服灾难的精神,以及对家园故土的眷念,并不是中国文化独有。例如,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美国天文学家提出类似“流浪地球”的想法。欧美的科幻文学、科幻电影也常带有集体主义色彩。科幻文学之所以在世界范围内能引起不同文化、不同阶层的共鸣,并架起东西方沟通的桥梁,关键在于科幻文学中,地球能够变成一艘飞船飞向宇宙,人类更是作为一个整体存在。这也是科幻小说的精神实质。

 

科幻文学是从科学技术中提取故事资源

 

记者:随着科技的飞速发展,如人工智能、虚拟世界、数字生命等近在咫尺的新兴科技也大量融入科幻小说创作中,甚至成为主流创作题材,对此您怎么看?

 

刘慈欣:文学与科学是科幻科普文学的双螺旋,缺一不可,相互融合。科幻作品需要在科学性、合理性和想象力之间取得平衡,我认为科幻文学中对科学技术的呈现和天马行空的想象,二者非但不矛盾,反而互为依存。相较于其他文学类型,科幻文学之所以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科幻文学是从科学技术中提取故事资源,这些资源是在传统文学中找不到的。一般印象中,科学总是用很晦涩的专业术语进行表达,但假如真的明白它所表达的内容,就会发现其中蕴含着惊人的想象,这种想象远远超出我们日常的经验。

 

记者:您如何看待当下人工智能的发展对整个人类社会带来的影响?科幻小说能否缓解面对人工智能的焦虑?

 

刘慈欣:科幻文学并不能缓解人类对人工智能的焦虑,相反可能会加重。因为在科幻文学中,人工智能往往具有自我意识,它们征服世界甚至灭绝人类,为读者提供了一个负面的前景。现在的人工智能,如果仅仅是按照基于大数据模型发展的话,我个人认为它达不到毁灭人类那一步。但这不等于说人工智能就没有威胁了,它现在最大的威胁,就是抢走我们的饭碗,抢我们的工作,这个是迫在眉睫的威胁。但这个威胁,说实话,在科幻小说中从来没有被注意到。中国科幻小说有一种流派叫科幻现实主义,即通过科幻的眼睛看待现实。我期待能有更多的科幻小说,去描写这种比较近的未来,描写人工智能给人类社会带来的真实变化。

 

记者:那您会创作这样的科幻小说吗?

 

刘慈欣:我目前还没有计划去写一部关于人工智能的作品,因为我本人就是搞计算机的,对这个领域很熟悉。早在1989年,我就已经写出了一个软件,叫“计算机诗人”,利用计算机技术创作赛博朋克风格的诗歌,是不是很像当下的ChatGPT?如果要写这样的故事,说实话,目前缺少那种真正让我兴奋起来的创意。我近期创作的重点与当下的科技热点和《三体》等作品都不一样,面向的是更为广阔的想象空间。

 

从传统文化和哲学思想中获得启发

 

记者:您说过科学带来的神奇感是科幻诞生的肥沃土壤,但是时代变化太快,刚写的时候觉得很震撼的东西不久后就会平淡无奇,请问这是您当前写作面临的主要挑战之一吗?你有尝试哪些应对的方法?

 

刘慈欣:这是我面对的挑战之一,自上一部作品出版以后,我一直在努力写作,但是那些作品开始写的时候感觉很震撼,但随着科技日新月异的发展,写到一半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它很无聊了,就又重新开始去写,时间也就这么浪费了。现在确实是这样,科幻不管它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它最初诞生是建立在科学那种神奇感之上的,这种神奇感对科幻小说是十分重要的,但是现在科学技术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也就失去了这种神奇感。现在的科幻小说作家们,不管是东方的还是西方的,都在努力用更多的表现手法、更多的文学手法、更多的角度来创作科幻,希望让它能够恢复活力,但坦率地说,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效果并不是很好。如何应对现代科技发展给科幻小说带来的挑战,我只能实话实说,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因为科幻文学发展到现在,它已经需要有一些重大的变革才能恢复活力,至于这种变革是什么样的,我觉得可能只能等时代来回答。

 

记者:在您的创作过程中,是否受到传统文化的影响?

 

刘慈欣: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有很多优秀的因素,比如天人合一的思想、面对大自然的态度、勤俭节约的生活方式、仁爱中庸的人生态度等,在未来都会重现它的很多价值,也可以在科幻文学的创作中体现出来。科幻文学也有责任,在表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时候,赋予其一种面向未来的全新的思维方式。

 

记者:您多次表达从哲学思想中获得了很多,能展开谈谈吗?

 

刘慈欣:我受哲学的影响的确挺大。与科学相比,在知识结构上,哲学更像科幻小说,或者说距离科幻更近一些。因为在科学的世界观中,世界的图像只有一个,但是哲学不一样,一个哲学家就有一个世界图像,而且这些世界图像是完全不同的,有些彼此是完全相反的。假如有一个外部宇宙的观察家来跟这些哲学家对话,简直很难相信他们谈的是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宇宙。这一点和科幻小说十分相像,不同的科幻作家,甚至同一个作家在不同的科幻作品中,都在努力想象和创造不同的社会图像。所以别人读哲学,可能是试图从不同哲学家的思想中,找到自己认同的宇宙真理,但是对我来说,我只关心哪个哲学家提出的世界图像比较有趣,比较有故事资源。正是由于这个原因,相互对立的哲学家,包括唯心主义的、唯物主义的,基于两者之间的,对我可能都有很大的影响。

 

期待科幻影视取得更大的成就

 

记者:《三体》的电视剧,《流浪地球》的系列电影,都获得了巨大成功。对于科幻文学转化成影视,您怎么看?

 

刘慈欣:科幻影视领域有着非常广阔的前景,而且发展迅速。在中国,科幻文化正由文字渐渐地转变成现代化的媒体画面来表现。它可以从科幻文学中寻找故事资源,同时也涌现出越来越多原创的剧本。科幻文学和科幻影视是相互促进的,尤其是中国的科幻影视,其故事资源一大部分来自科幻文学的改编。毫无疑问,影视的成功,会影响被改编作品的销量,增加感兴趣的读者数量。我期待未来,科幻影视能够取得更大的成就。

 

记者:对于根据您作品改编的影视剧,您会观看吗?

 

刘慈欣:当然,每一部都看。《流浪地球3》已经定档2027年上映,我就一直在关注。《流浪地球2》已经十分精彩了,这样看来,第三部面临着很大的挑战啊。第二部给第三部留下了很多接口,第三部有一个巨大的任务,就是如何把地球在太空中的航行,与虚拟世界、人工智能以及人的意识的上传完美结合起来,这两个领域的完美结合,是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宇宙航行是一个很广阔的世界,而虚拟世界人的意识的上传,可能就发生在很狭窄的地方,比如地球上一个小小的电脑里面,这两者该如何结合,产生让人震撼的场景和故事,我充满期待。

 

青年的创新精神是引领未来的潜力与希望

 

记者:四川正在开展青少年想象力教育工程,您觉得科幻对青少年想象力的激发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刘慈欣:青年的创新精神是引领未来的潜力与希望,科幻是具有强烈创新色彩的文化,它能够激发青少年的想象力,开阔他们的视野,让他们对这种未知的世界、对科学产生兴趣,希望科幻能够为年轻的创新者们带来新的想象和创意空间,用科学的想象力开辟通向未来的创造之路。

 

记者:对年轻人投入科幻创作您有什么建议?

 

刘慈欣:对年轻科幻作家的建议有两点。第一,科幻创作的能力是在科幻之外的,它要求我们不要把自己的思想局限于生活的一亩三分地之中,要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要看到更远的地方,看到更远的空间、更远的时间。特别是当我们走出学校,成年以后,会面对生活方方面面的压力,渐渐地很难再把目光从生活所处的环境中抽离出来。第二,尽量不要专业地去写科幻,尽量业余地去写。专业地写,你生活可能会面临巨大的困难,即便现在的科幻市场,也能养活作家,但是可能让你生活变得吃力、困难,这样反而会把你的创作热情熄灭。最好作为一种爱好,业余地去写,等你发展到一定程度,能维持自己生活,再变成专业。

科幻本身是一种思维方式

 

不是第一次见大刘,也不是第一次跟他聊这么多。退休后的他显然比在岗时更自由,能对科幻文学事业有所帮助的活动,他都尽可能到场参加,也自然打破了高冷的原有形象。继2023成都世界科幻大会专访他之后,差不多一年时间,我在第35届银河奖颁奖典礼前夕再次与大刘见面。

 

访谈当天,大刘黑衬衣、牛仔裤,袖子挽起,很随意。跟他打招呼,不笑,但谦和又有礼貌。我讲了大致的交流方向,大刘连连点头,示意开始。最初我还担心要把科幻放在文化传承发展这个大主题下来谈,会让他感到突兀,没想到他都应对自如,且不断蹦出金句。尤其是当他说出用科幻的眼睛去看现实时,我对他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个时刻都在凝视宇宙的男人,原来从未忘记他脚下的大地。在刘慈欣看来,科幻本身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看现实的独特视角……当大刘说出这些观点时,他的那些作品,《三体》《球状闪电》《流浪地球》《乡村教师》等,一部部在我大脑里闪现,那些故事拥有着超凡的想象力,既浪漫又现实,让人在对头顶的星空产生无限敬畏的同时,也对人类文明自身保持理想主义的信念。

 

交谈中,大刘不止一次地提到,科幻文学能够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去表达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而这也是他自己在创作过程中的亲身所感。想必这样的经验早已深入他的笔端,所以在他构建的那个光年尺度上的世界,我们能看到,他对古典主义的尊崇,感受到“沉舟侧畔千帆过”的厚重历史。

 

“文化传承发展百人谈”大型人文融媒报道
四川日报全媒体出品

策划:李鹏

统筹:姜明 赵晓梦

第六十六期执行:杨昕

记者:肖姗姗

摄影:李强

海报:刘津余

编辑:杜馥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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