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凉山彝族自治州层峦叠嶂的群山中,曾有太多神经外科急重症患者困于医疗资源的匮乏。脑出血、颅脑外伤这类需要与时间赛跑的急症,在喜德县人民医院也不例外,因为缺少专科技术,只能让患者冒着极高风险长途转运。直到 2025 年初,四川省第四人民医院(四川大学华西春熙医院)神经外科医生童栋栋带着对口帮扶的任务来到这里,群山深处的救治图景开始悄然改写。
从零起步:在空白处种出 “救命技术”
初到帮扶医院时,眼前的景象让这位资深神经外科医生深感责任重大:医院没有独立的神经外科,相关病例分散在外科和急诊科处理;病房和骨科共用;CT设备陈旧,缺乏专业手术器械;更棘手的是,全院没有一名接受过神经外科专科培训的医生。“遇到无法判断的颅内出血或颅脑损伤,我们最多做个基础包扎,就得赶紧联系转院。” 当地医生的话里,满是无奈。
童栋栋决定从接诊第一例患者开始破局。他重新梳理神经外科急症的每一步流程,给颅脑损伤患者制定了清晰的评估标准,推动医院添置了钻孔引流包、脑室穿刺针等最基础的 “救命家伙”。同时瞄准基层能快速上手的微创手术——硬膜下血肿钻孔引流术、脑室穿刺外引流术,手把手带着当地医生练。
这些改变很快见到了成效。81岁的彝族老人巴久就是受益者之一。当老人在家因突发偏瘫被送到医院时,CT显示其右侧额颞顶枕部亚急性硬膜下血肿,中线移位明显,已出现脑疝危象。若按以往流程,转院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车程出县,到上级医院,老人很可能撑不到上级医院,或留下严重的后遗症。但这次,童栋栋带领团队立即为老人实施了钻孔引流术。手术十分顺利,术后第一天老人神志就明显好转,考虑到伤口愈合情况,老人住院一周后康复出院。
“要是这些技术能扎下根,能有更多人躲过‘转院路上丢半条命’的劫数。” 童栋栋说。到现在,他带领团队已经成功做了多例高血压脑出血微创手术,那些被“判了转运死刑” 的患者,终于能在县医院抓住黄金救治时间。
授人以渔:让本土医生接得住 “接力棒”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童栋栋始终坚持的理念。他深知,短暂的一年期帮扶结束后,要让当地医院真正具备神经外科诊疗能力,必须培养出本土的专业人才。医院将一名来自越西县的年轻住院医生托付于他作为徒弟,这个聪明好学的小伙子成了他的重点培养对象。
在临床带教中,童栋栋采用“放手不放眼”的方式。怎么查肌力、怎么判断病理征,到对着模糊的 CT 片一点点讲“哪是血肿、哪是水肿”,再到手术指征怎么把握、术后护理要盯紧哪些细节,每一步都详细讲解。每周二是固定的教学日,童栋栋会要求徒弟准备PPT,讲解某个神经外科专题,从理论基础到典型病例分析,这种“输出式学习”让徒弟进步神速。
除了临床技术,童栋栋还特别注重培养徒弟的神经外科急症救治思维。”在基层医院,很多时候没有高级设备支持,我们必须依靠更为扎实的临床基本功。”为此,他经常设置各种临床情景考验徒弟,训练其快速判断和决策能力。
要让神经外科诊疗真正扎根,仅靠几台示范手术远远不够。童栋栋着手推动神经外科临床工作的规范化、常态化建设。
他建立了神经外科专科查房制度,重点巡查术后患者和危重病例;规范了病历书写模板,特别强调神经系统查体的完整性;制定了常见神经外科疾病的诊疗路径。同时,他还推动医院完善了神经外科急诊绿色通道,确保颅脑外伤、脑出血患者能得到优先处置。
如今再看喜德县人民医院,变化藏在细节里:神经外科相关门诊量比去年多了,住院患者也多了,更重要的是,老乡们愿意来了。“以前一说脑子的病,家属第一反应都觉得得跑西昌、跑成都,现在知道县医院能治了。”童栋栋十分欣慰。
从繁华省城到偏远彝乡,这样的选择背后是沉甸甸的医者情怀。童栋栋坦言,初到凉山时确实面临诸多困难:语言不通、生活条件简陋,最让他牵挂的是家里9岁的儿子,“正是缠着人问东问西、需要辅导作业的年纪,以前从没离开过这么久。” 现在能陪孩子的,只有法定节假日,夜里和孩子视频,总在问下一个假日是什么时候,想要童栋栋陪着做什么事情,他每次都笑着答应,挂了电话后就是一阵寂静的落寞,但一到第二天上班,当地同事的热情、患者的真诚很快消融了这些情绪。
“帮扶工作就像播种,我们播下的是健康和希望的种子。”站在医院门口,望着远处苍翠的群山,童栋栋相信,这颗种子终将在彝乡大地上生根发芽,为更多患者带来生命的希望。(大众健康报记者 侯文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