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川在线记者 袁城霖 任紫鑫 摄影报道
巨大的院后转运需求,让诸多机构、社会资本和个人争相进入非急救转运这一市场,也引发一系列乱象。老百姓的需求如何更好满足?非急救转运这个行业该如何规范、引导?连日来,川观新闻刊发多篇报道,关注这一领域。
此前报道:
具有资质的公司,是如何开展转运服务的呢?记者联系四川泓济安运医疗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安运医疗”),现场探访服务过程。据悉,该公司成立于2015年,是四川首家专业从事非急救转运服务的企业,由原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急诊/ICU医务人员创立,有工商注册登记和卫生健康部门颁发的医疗执业许可证。

安运医疗的车辆在行驶中。
12月15日下午,经前一天电话预约,安运医疗要执行一单转运业务——接一名患者前往成都市第七人民医院天府院区更换尿管,然后再送其回家。
13时40分,车辆行驶至医院门口停靠,驾驶室坐着3个人,包括安运医疗公司的驾驶员张祥洪和男护士,以及患者儿子罗昆(化名)。车厢里,患者躺在升降担架上,患者的一名保姆坐在旁边。
车停稳,身着绿色工装的张祥洪和身着蓝色工装的男护士,打开后车门,把担架平稳推下车,准备朝医院走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就行,我们推进去。”患者儿子罗昆说。
“我们来吧。”张祥洪低声说。他朝罗昆摆了摆手,便和同事一起推着病人往医院走。
由于提前已预约挂号,患者在泌尿外科更换尿管的时间大约只用了10分钟。随后,张祥洪和同事又推着病人回到车上。两名患者陪同人员一路陪着。
记者注意到,这辆转运车的车厢比较简约,除了升降担架和座椅外,不见呼吸机等医疗设备,倒是贴有投诉电话。
张祥洪说,该公司承接非急救转运,服务对象是“病情稳定但无法使用普通交通工具转运的行动不便患者”,行驶途中患者不需要医疗诊治。“配备的一名懂得基础医疗知识的男护士,一方面协助我抬担架,另一方面以防万一。”
罗昆介绍,其父亲因骨折行动不便,在第一次从医院了解到安运医疗开展规范的转运业务后,迄今第五次更换尿管,每次都联系的安运医疗提供服务。
“他们公司服务好,所以才持续找他们。”罗昆的话语里满是感激。他家住二楼,由于小区电梯装不下担架,每次都是公司人员抬着担架上下楼。
罗昆对价格也能接受。他家距离医院单程13公里,按照安运医疗的收费标准,前10公里收费300元,超出10公里部分路程,每公里收费10元。也就是说,每一趟送父亲换尿管的车辆费用660元。
事实上,300元 “起步价”是优惠价。安运医疗负责人王贵伟告诉记者,该公司非急救医疗转运的“起步价”原本是400元,当客户从与该公司合作的医疗机构联系他们时,可以优惠100元“起步价”。
据介绍,与医疗机构合作,将服务信息及资质凭证放置于医院医务部,由医院根据病人出院情况据实、按需推荐,这是安运医疗获客的主要方式。一位不愿具名的三甲医院科室负责人对记者透露,这种合作,对医院而言,能解决服务供给问题,也有助于提高患者满意度。
记者注意到,安运医疗提供服务的规范性,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看车身装饰。该车车头、车身、车尾处均印有明显的“非急救转运”字样,病患及亲属能够清晰辨别这不是救护车。连日走访发现,一些同行的从业车辆,外观与正规救护车极其相似,极易误导群众。15日上午,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急诊科附近的小学路,记者看见一辆停在路边的贵D牌照“山寨救护车”,它的车头、车尾标明“救护”字样和“红十字”标志,车身写着“救护转运”和“AMBULANCE”(救护车的英文)——唯一的区别是这辆车没装警报器。

安运医疗的车辆清晰标明“非急救转运”。
其次看服务内容。王贵伟告诉记者,公司的服务不涉及院前急救、不涉及诊疗行为,根据患者需要,可由医疗机构提供监护仪等必要的监护设备。他解释:“我们并非医院,不做超出职权以外的事情,这也是对患者负责。”
再看价格。王贵伟告诉记者,该公司在官网上标明了服务价格,转运业务按距离区分近途和远途,300公里以上算远途,超出300公里部分会有“折扣”。此外,若车上需要随行医护人员,则视情况每公里加收2元或3元。“价格公开透明。”他说,每一笔业务,公司都会与家属签订服务合同,确保家属的知情权和选择权。
现实中,这类正规公司,生存环境还是很艰难。
安运医疗成立10年,在广元、自贡等10多个地方设立分支机构,拥有20多名持有职业资格证书和医疗机构注册证书的医护人员。“为了保证服务质量,我们驾驶员都有B照及以上,随车配员保持在两个及以上,购车硬件投入巨大,规范运转的必要成本支出也很多,每年转运业务的收入抹去成本后,仅有微薄利润。”王贵伟说。
类似的生存问题也发生在位于绵阳市的四川颐医养医院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颐医养公司”)。
该公司成立于2022年,拥有5辆专业转运车,每辆成本约60万元,且配备了执业医生、持有资格证书的护士以及康复治疗师,确保服务的专业性与合法性,根据订单需求灵活调配,保障“一车一护”或“一车多护”的基本服务配置。

把升降担架抬上车。
“生存并不轻松。”公司负责人张冬洋坦言,尽管公司目前平均每月有约300人次的接单量,但远未饱和。“很多病人被医院的护工或家属联系的车辆接走,也有一些被‘山寨救护车’接走。”他估算,公司转运业务年毛收入约百万元,扣除车辆折旧、维修、人力等成本,利润微薄,“前期投入的车辆成本至今尚未收回,公司生存艰难”。
记者走访中发现,对正规公司而言,那些不具备资质、无备案的“山寨救护车”公司,甚至“夫妻档”、个体户“山寨救护车”,因一系列不规范操作,让整个行业声誉受损。
“那些个体户或者没有资质的公司,不需要给员工交社保,成本支出低,和合规转运公司‘遭遇’时经常会恶意杀价。有时候,他们又利用转运服务低频、刚需的特点,漫天要价,能宰一个是一个。”一名正规转运公司驾驶员李刚透露,前段时间,一辆“山寨救护车”将病人运送60多公里后索要2500元高额费用,远超合理范围。“弄得病人家属都有心理阴影了,感觉不管(非急救转运)这个行业正不正规,都是一样的性质,随时可能坐地起价。”李刚无奈地表示,这种印象连累了整个行业,使正规机构也常被误解,群众的需求也无法满足。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无论是行业从业者还是病患家属,都在期待加强行业监管,规范服务和价格,让非急救转运行业良性发展。
记者注意到,在非急救转运难以支撑公司发展的不利境地下,不少正规转运公司也在开拓相关业务维持生存和发展。
安运医疗公司开辟了应急救护培训、活动赛事应急保障、就医绿通等服务,以及呼吸机等设备租赁服务。“非急救转运大约只占公司业务的六成。”王贵伟说。颐医养公司也凭借专业的医护力量,将更多精力放在上门护理、社区养老等业务板块。
求生存求发展的压力,在促使服务范围持续拓展。记者在成都、绵阳多个三甲医院附近走访发现,不少转运公司还提供陪诊服务、就医规划、住院陪护等助医服务,转运业务仅是其10多项服务中的一项。
整个行业的买方、卖方都在呼唤行业规范,同时随着人口老龄化加剧和慢性病增多,院后转运市场规模势必扩大,行业发展何去何从?应从哪些角度切入引导行业规范?川观新闻将继续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