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杨澜 边雪 北京报道
一提到脑机接口，你会想到什么？是奇异的科幻世界，还是人与机器合二为一的“赛博朋克”？事实上，早在二十几年前，我国就已经有团队踏足该领域了。到今天，诸多的科技成果落地转化证实，脑机接口已完成了从0到1、从无到有的发展。
3月5日上午，十四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开幕。政府工作报告指出，充分发挥创新主导作用，以科技创新推动产业创新，加快推进新型工业化，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不断塑造发展新动能新优势，促进社会生产力实现新的跃升。
作为备受瞩目的“创新型科技”之一，脑机接口承载了人们让“失语者”发声、让残疾人行走、人人可交感互联的希望。作为塑造未来产业的颠覆性技术，脑机接口是实现生物智能与机器智能融合的关键，更是完整覆盖四个面向的“新质生产力”代表。近年来，因其领域相关成果的接连突破，公众对其的讨论更是甚嚣尘上。
在我国，脑机接口的研究到达了什么阶段？未来，能有哪些应用场景？其医用价值、商用价值分别体现在哪里？3月8日，封面新闻记者邀请到了三名科技界的全国人大代表、全国政协委员，做客“两会圆桌会”。
圆桌嘉宾
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科技厅厅长 吴群刚
全国人大代表、四川省脑科学与类脑智能研究院院长 尧德中
全国政协委员、九三学社中央科技专委会副主任、天津大学副校长 明东
脑机接口与大脑神经系统研究相生相伴
尝试攻克抑郁、阿尔兹海默等精神疾病
研究脑科学多年，尧德中始终对其抱有着极大的好奇心。
在交谈中，他坦言，人脑于他而言，就像一个充满吸引力的未知世界，拥有无限探索下去的可能性。如今的他，除了好奇之外，还多了一份责任。想做一些实实在在能造福百姓的事，是尧德中的心愿。
尧德中
不久前，让猴子玩“意念乒乓”、用“意念打字”，人类患者接入脑机接口等报道吸引了许多网友的目光。一时间，关于脑机接口的未来预测接连出现。有人认为，未来人类不用再靠读书获取知识，只需要在大脑里“插入优盘”即可。也有人认为，只要插入脑机接口，就能轻易将人的记忆“格式化”。
对此，尧德中说道，大家更多地是对“有创”型脑机接口进行讨论，并有些神化了。大脑神经系统的复杂程度难以想象，接入脑机接口的原理也并不像在电脑里插入优盘这么简单。“除了生物伦理，‘有创’的脑机接口还面临着生物排异性以及价格高昂等问题。因此，在未来，它的普及度或许不及‘无创’型。”
尧德中认为，不论是玩“意念乒乓”，还是用“意念打字”，其前提都是要了解大脑的神经元、神经系统的工作原理，通过对神经信号的分析达到目的。“事实上，脑机接口系统中对脑电信号采集、刺激等相关技术由来已久。脑机接口产业要有重大的突破的前提，是人们对于大脑的认知要有所进步。”
对尧德中而言，脑机接口产业的发展价值更多在于医学领域。“我们现在做研究，是希望能做点造福人类的东西。现在有很多精神的疾病，比如认知退化、阿尔茨海默症、抑郁症、焦虑症、癫痫等。我们团队正在做的脑科学研究，就是希望能搞清楚这些疾病的原理，明确机制在哪个地方，希望‘无创’脑机接口以后能够在这方面有所助益。”
约10年前，尧德中团队研发的无创运动脑机接口，那时已经可以用“意念”控制小球了。
尧德中表示，有了对机制的理解，脑机接口才能有的放矢、才能够做得好。“我们现在认为大脑里的神经元组成了一个庞大的网络，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我们能明白网络里的哪个节点、哪条线路出了问题，就可以想办法去校正。”
建议加快该领域新质生产力发展
脑机接口是一个潜力无穷的小“哪吒”
上世纪90年代末，明东开始踏足脑机接口的研究，他所带领的团队，是中国最早的神经工程团队之一。对他而言，研究“脑机接口”就像在进行闯关游戏，一关过后又会遇到新的一关。
明东
作为涉及多门学科深度交叉的前沿科学，脑机接口有广阔发展前景。研究数据显示，全球脑机接口的市场规模在2021年达到了15亿美元；到2027年，全球脑机接口市场规模将达到33亿美元，约合238.26亿元人民币。
近年来，在天津大学，就有不少脑机接口的科研转化成果。如自主研发的国际首款神经调控式机械外骨骼系统“神工-神甲”，入选工业和信息化部、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人工智能医疗器械创新任务揭榜名单； “神工-神讯”脑机微信操作系统，可实现基于无创头皮脑电信号的微信全功能操作，获批我国首张同类医疗器械注册证。
天津大学研发的脑机微信操作系统
明东告诉记者，放眼全球，脑机接口市场正在孕育发展，但该领域仍存在技术壁垒。“脑机接口领域还处于婴幼儿阶段，它是一个潜力无穷的小“哪吒”，在当下已经展现出了不俗的潜力，未来，还需要我们小心翼翼地呵护。我认为极微弱非侵入信号的高分辨采集和解析是技术壁垒之一，非侵入信号存在空间分辨率低等问题仍需要通过工程技术来持续推动提升。”
此次两会，明东带来了关于加快我国脑机接口领域新质生产力发展的建议。他表示，我国脑机接口企业缺乏健全的技术链、完整的人才链，导致产业化能力较弱；我国脑机接口研究对原始创新和重大应用关注不足，有效落地的真实应用场景和对比性研究不足。
“公众应当理性、冷静、客观地去看待它，既不要神化、也不要异化，当前技术阶段的脑机接口并非什么都能做，决不能炒作化、夸大化、概念化、玩具化，以防科技泡沫。”明东说道，“发展脑机接口领域新质生产力，需要大量的高水平、医工结合的复合型拔尖创新人才。我建议有基础的高水平高校可以开设相关的专业，同时，行业主管部门也应把交叉学科的地位提升到和基础学科同等重要的位置上来，对相关人才进行长周期的培养。”
引导脑机接口向善发展、造福人类
创造环境，让科研人才能轻装上阵
当脑机接口走近现实，关于其伦理与安全的担忧也随之而来：通过脑机接口装置，采集、解码大量的人脑信号，一旦数据隐私和安全出现问题，人脑信息被恶意捕获该怎么办？吴群刚表示，脑机接口技术一旦成熟，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就是科技伦理治理。“让科技向善，让科技造福于人，而不是带来其他的风险。”
吴群刚
“对脑机接口技术的发展，我是非常期待的，以脑机接口为代表的相关技术突破，会对未来相关产业带来根本性、颠覆式的改变。这将会是一场新的技术革命，我认为这样的改变不亚于基因技术为人类社会带来的影响。”吴群刚告诉记者，想要形成产业，重点还在技术攻关上，“目前这个产业还是个‘无人区’，要鼓励自由探索，需要给科研人员不受干扰去安心搞科研的环境，让他们在‘无人区’里实现创新和突破。”
“脑机接口”这一词汇，对当下的人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正是因为大脑神经系统的复杂性、人类认知的局限性等因素，这一领域只完成了从0到1、从无到有的发展。而要从1到10，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吴群刚说，应该鼓励原始创新、颠覆式创新，让顶尖的科研人才能轻装上阵、潜心研究。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记者获悉，目前，四川组建了若干“天府实验室”，正是旨在打造集平台、人才、技术支撑于一体的战略科技力量。其中，天府绛溪实验室聚焦电磁空间利用与控制、信息功能材料与部件、电磁感知与泛在互联、先进计算与类脑智能4大研究方向，打造引领全国电子信息技术产业发展的支柱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