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顶山羌民祖孙三代反盗猎20年

2016-01-06 06:27:06来源:华西都市报编辑:刘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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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醒的年代觉醒的年代/保护家园组建巡山队

1995年,曾经也是一名猎人的余家华,带着弟弟余家贵,自发组成了一支巡山队。

“山上的野生动物杀得没有了,盗猎者就开始杀我们养的牦牛。”余家华所在的茶山村,有许多村民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高山上散养着牦牛、马和羊,少则十余头,多则上百头。当野生动物不好捕杀,盗猎者就把目光转向了这些家畜。1995年前后,余家华家里的牦牛,被盗猎者杀了20多头。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不保护起来,不仅自家牦牛要遭殃,以后的娃娃些,也再也看不到我们山上的这些动物了。好可惜嘛!”为了保护自家牦牛,也为了保护赖以生存的家园,余家兄弟的巡山队逐渐扩大,村民们慢慢加入,巡山队开始初具规模。

巡山初期,余家华常被人呛回去,“都是老百姓,你凭啥子管我?”有多少环保沟通,就会换来多少次白眼、奚落和辱骂。后来,余家华根据双方人数多少选择不同对策:对方人多,就自称挖药人,等待援兵;对方人少,就想办法缴了对方的火药枪,上交当地警方。

与盗猎者嘴仗尚好应付,正面冲突则充满了火药味。

2004年8月30日,一个九顶山上的采药人通知余家华,有4个人在山上打猎。连夜带好干粮,叫上侄儿余友强和一名巡山队员,又喊上两个采药人帮忙,一行5人凌晨4点打着手电出发,终于在天刚亮时追到了盗猎者。“他们打了4只斑羚、5只猪獾和1只绿尾虹雉,正准备吃早饭后收工。”余家华说,自己还没说上两句话,对方就从地上端起了火药枪……

余家华脑子嗡地一声,本能地冲上去与对方厮打起来。幸好人数占据优势,余家华一方最终收缴了对方的4支火药枪,斑羚肉也被送到茂县森林警方立案。但最后,余家华依然只能目送盗猎者扬长而去,“我们没有执法权,不能扣人。”

余家华巡山的大部分区域,都位于宝顶沟自然保护区。四川宝顶沟自然保护区管理处处长谢成华不无担心地说,巡山队与盗猎者相遇时,对方通常都有盗猎器械,万一引发其他案件,损失会更大。

改观的年代年代/消失的鸟兽回来了

2004年,余家华在茂县参加培训时,遇见了时任茂县扶贫办副主任的刘志高,无意间聊起反盗猎的事。在刘的帮助下,余家华注册成立了“茂县九顶山野生动植物之友协会”,以民间团体的形式劝阻盗猎。

两兄弟的巡山队,就此变成了一支由自家亲戚和村民组成的三十人的羌族反盗猎巡山队。“别去九顶山打猎,那有羌民巡山保护”的消息开始在盗猎者之间流传开,在余家华坚持不懈地巡山努力下,九顶山茂县方向已几乎无人偷猎,到了2006年后,其他县份的盗猎人员也大大减少。

从2014年到2015年,余家华只逮到了2支盗猎队,而在九顶山盗猎的最高峰时,余家华一年能撞上10支盗猎人员。

现在,曾消失无踪的动物,又回来了。2015年1月,余家华巡山途中,遇到2群结伴而行的斑羚,加起来达六七十只之多,据统计,现在九顶山上的斑羚已超过千只,而在九顶山最“没落”的时候,这些山间的精灵,曾锐减至两位数。

一本感情与经济账

“她说别人打猎赚钱,我反盗猎亏钱,划不来。”前前后后劝说好几次,余家华才终于说服老伴支持自己反盗猎这事。

当10岁孙儿开始巡山这个家族的使命“已不能半途而废”

对余家人来说,巡山反盗猎,已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家族使命。

2000年,弟弟余家贵车祸去世,余家贵的儿子,17岁的余友强接过了父亲的接力棒。而余家华的儿子,也早就开始随他上山护林;孙儿余彪,更是10岁就跟着父亲、叔伯和爷爷上山巡护。

2014年,余友强也开始带着10岁的儿子余飞上山。第一次上山,从凌晨2点走到下午七八点,整整走了10多个小时。“虽然现在偷猎者少了,但是一旦我们停止,马上就会卷土重来。”余友强摸着儿子的头,“他长大了,也要继承我们做的事情。”

2016年1月2日的晚上,19岁的余彪说起自己长达9年的护林生涯,从第一次上山走得脚底长泡,到和爷爷巡山遇到持枪的盗猎者;从最长巡山2个多月,到走在林间的畅快和喜悦,这个19岁的少年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我以后有了儿子,也要带他上山。”余彪说,这是家族的传承,做了这么多年,“不能半途而废”。

人/物/速/写

“带头大哥”余家华下山耕作上山护林相机记录下“珍稀”

对于余家兄弟来说,种植苹果、李子是家计之本,在山上放养牦牛是增加家庭收入的另一途径。

“2004年前,我和弟弟上山多,花不了太多钱。成立协会后,队员一下多了起来,花费就多了。”余家华说,巡山队员上山巡护,每人每天的补助,从最初的80元,现在已经涨到150元,“上一趟山少则10天,一个人就是1500元,十个人就是一万五。我们每年上山起码都有十多次。”而这笔账,只包括巡山队员的人工开支,并未计算余家人自己的劳动付出。

现在,余家华余家贵两兄弟家加起来,一共有200余头牦牛。按照市价,一头成年牦牛约卖6000多元,需要6到7年的成长期。从1995年到2011年,余家华粗略算了一笔账——为了巡山反盗猎,前前后后,余家已经花费约16万元,相当于卖了26头牦牛。为此,余家华的老婆也和他闹过。“她说别人打猎赚钱,我反盗猎亏钱,划不来。”前前后后劝说好几次,余家华才终于说服老伴支持自己反盗猎这事。

从2013年开始,茂县林业部门每年补助余家华的反盗猎协会4万元钱,即使如此,每年还有10万余元的资金缺口。余家华说,协会不定期地能收到一些物资援助和捐款,“也不能完全收支平衡”。

在20年的护林生涯中,余家华这名地地道道的羌族农民,除了用脚丈量九顶山上的每一寸土地,还学会了用照相机拍下自己看到的一切。在他的电脑里,存着许多中国珍稀保护动物的图片,其中一部分,是中国某些濒危动物现存最好的照片之一,也多为国内权威地理杂志所采用。

“这个是红胸朱雀、这个是绿尾虹雉,这个是斑羚……”和普通的农民喜欢用“土名”不同,余家华对自己上山顺手拍下的动物,全都以学名称呼。

上山护林的同时,余家华给许多动植物学家当过向导,2013年还曾参与“熊猫四调”。“2013年,中科院解焱博士看到我们拍的栗背短翅鸫照片,专程到九顶山来找这种鸟。”余友强说,解教授连续2年到九顶山,都失望而归,而这些珍贵鸟雀,也许在九顶山巡山队每一次逡巡的途中,都曾为他们鸣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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