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千年
神龛依稀可见原来色彩
飞仙阁的造像依一座小山而凿,二郎滩的流水将小山包夹为岛,如仙人“旱地拔葱”。造像则刻于山体两面的酸性红砂石上。红砂石极易风化,但由于古人挖岩成窟顶形成了一个保护层,众多的黄桷树、山藤盘根错节,从造像上方蟠曲而下,不但形成了天然的窟顶,还抓牢了岩石,故而历经千年其风貌不改,很多神龛里还依稀可见原来的色彩。
四川的摩崖造像多为唐及两宋时期的造像,尤以两宋时期的造像最具特色。五代时期的造像相对较少,但飞仙阁五代后蜀就有17龛256尊造像,还有后蜀造像题记的4龛。雕刻精细,比例匀称,多用圆雕、高浮雕,从早期的肉髻到后期的细螺髻,衣饰具有印度式或犍陀罗式,两者均不同程度“汉化”。
值得大书特书的是60号龛,共有造像10尊,高1.28米,宽1.85米。毗卢佛戴宝冠,身着偏衫,袒露右肩,右臂戴宝钏。左右为二弟子二菩萨,龛内外左右各有一位供养人。右边供养人为妇女,头绾双髻,身着小袖衫,长裙曳地,脚穿大头鞋。题刻:“永昌元年(公元689年)五月,为天皇(唐高宗)天后(武则天)敬造瑞像一龛。”60号龛的瑞像是唐代专门派人到印度临摹回来的,该瑞像龛是四川省年代最早的菩提像,对于研究瑞像的流传有重要的作用。
据说佛座背屏上浮雕“六挐具”奇禽怪兽,与之类似的造像还有广元千佛崖菩提瑞像窟。武则天崇佛道,重瑞应。沙门怀义、法朗等造《大云经疏》,言武则天是弥勒下生,于是造弥勒佛之风盛行。可以说,飞仙阁摩崖造像为历史留下了确凿的证据。
美国学者安吉娜·福可·霍华德在《蒲江飞仙阁造像》一文中指出:“蒲江的宝冠佛及其宝座源自波罗模式。印度造像到达四川,通过缅甸和云南……四川工匠用自己的理解来处理外国模式,以便适应本地的口味,四川艺术在接受外来影响方面,从未成为被动的镜子。”
飞仙大佛
一代又一代承袭着传说
明代曹学佺《蜀中名胜记》卷十三《上川南道》“浦江县”记载云:“《纪胜》云:‘南十五里,莫佛镇。相传汉文帝时有莫将军征西南夷,归而学佛于此。其佛台前,石羊、虎尚在,居民往往于其处得金银。’杜光庭《奠公台》诗:‘奇绝巍台峙浊流,古来人号小瀛洲。路通霄汉云迷晚,洞隐鱼龙月浸秋。举首摘星河有浪,自天图画笔无钩。将军悟却希夷诀,赢得清名万古留’。”
有关金银的传说,老百姓深信不疑。在飞仙阁摩崖造像中,位于公路旁的8号龛内,是一尊5米高的弥勒佛坐式全身像,低平磨光肉髻,右手抚膝,左手横放在趺坐于半圆形石台的腿上。造像庄严,比例匀称。大佛造像在四川摩崖石窟中极为常见,造像为各自石窟的空间焦点,大佛代表一种空间逻辑,更代表一种必须仰视的威严。
时年67岁的村民叶秀全说,旧时本村一带男人干得最多的职业是石匠和挑夫,其余多是茶农。据说有几个挑夫挑茶叶去雅安,在飞仙大佛前过夜。晚上下起了大雨,一个挑夫梦到了飞仙大佛托梦之言:“千担担,万担担,当不到我下肢窝下一罐罐。”天一亮,这个挑夫爬上飞仙大佛,用东西去戳大佛的腋下,戳了一个洞,一只金鸭子钻出来,扑腾着展翅飞走了。大佛腋下空个洞也不是办法,一个人得了病,说是大佛托梦了:要他修好大佛,并打整干净周围的一切。他做到后,病自然好了。这样的传说,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
如今,一根碗口粗的树根在飞仙大佛的胸前蜿蜒,成为善男信女“挂红”的天然所在。佛像两侧以两根巨大的木柱撑住山崖,反而加深了径深,洞顶光线很暗,很难看清佛祖的目光投向何处……
漏米婆婆
成为生命之力的隐喻
公路旁一尊巨大的石狮引起了我的注意。这尊唐代石狮以前在公路上,而道路是顺二郎滩贴飞仙阁山势而行,后来改造公路,道路将整个飞仙阁摩崖雕塑区从中劈开,石狮也向碧云峰玉皇观方向挪动了几米。
石狮高2.5米,长3.7米,宽2.7米,重逾万斤,背刻火焰般的卷云纹,造型威武雄壮,状若“天问”。唐代石狮高度均在3米以上,多呈蹲坐式,外形呈三角形构图。形象鲜明而强烈,体魄雄伟,气势非凡,寓写实于装饰,有很强的建筑感和重量感,不像宋代以后的石狮造型趋于写实,更为精细。这尊硕大强力的石狮川内罕见,由于长期为雨水浸透,青苔遍布,几乎成为一头“青狮”。
据《蒲江县志》和现存清咸丰九年(1859年)碑文载,蜀汉将军严颜随诸葛武侯南征,凯旋,慕石象湖风光珍奇,仿效西汉莫公将军卸甲飞仙阁遗风,“挂弓汗马泉边,结庐紫燕岩后”。并命工匠凿石狮、石象以壮大观,终至功成骑石象飞升。那么,飞仙阁的石狮是否是仿此而刻呢?老百姓说,这狮子原先是一对,有一头跑到东门去偷吃麦子,被人逮住了,所以只剩下一只在对空怒吼,呼唤同伴。
石狮之上的玉皇观半山腰,是飞仙阁八景之一的漏米婆婆半身造像。婆婆无手,高绾发髻,但脸型依然具有菩萨逐渐中土民间化的特征,温存而悲悯。《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四川卷成都市蒲江县卷》记载,漏米婆婆的丈夫叫陈斗户,人称漏米公公。他们家境不好,在米市上打斗为生。陈斗户死后,有一天漏米婆婆出门割猪草,结果屋里失火,家当成灰,她只得外出讨口要饭。
蒲江二郎庙有个叫梁安泰的人,一次重病中许愿,如果病能好,就要“买个妈”来尽孝,正好碰上要饭的漏米婆婆,就把她接回家孝敬。漏米婆婆本是个会过日子的人,遇到梁安泰会存财,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不久,漏米婆婆又给梁安泰娶了亲,添了四个孙儿。有一次大孙儿病了,她到后山给孙子扯草药,天黑也没有回来。梁安泰上山去找,发现漏米婆婆已经死了。梁安泰很伤心,请了几个石匠在玉皇观下的崖上造一尊石像纪念。
有一天,石匠们没吃的了,却发现石像的肚脐眼突然漏出米来,以后每天一升不多,刚好够吃。石像造好这天,有个石匠起了贪心,想多漏点米出来换大烟,就把肚脐眼凿大,哪晓得,这一凿反而不漏米了。
这个雕像的隐喻十分深远。肚脐乃人的精气丹田所在,其所漏之米,恰恰是生命之力的隐喻。
文化相融
塑造“西方来的波斯商人”
飞仙阁摩崖造像中,还有几尊胡人雕塑,体现出胡人在南丝绸之路的经济、文化交流上的作用,对研究古代中外文化和艺术交流来说十分重要。
第9号龛的“西方三圣”造于武周时期。平顶正方形,窟高、宽、深皆为2.70米,共造像38尊。窟外两力士侧就有两尊胡人造像。一尊高1.25米,肩宽0.3米,其目深高鼻,络腮胡卷发,眼圆大而目光炯炯,穿西亚式短袍,右臂肩部衣服还有兽头装饰,右手好像还抓着一本书。另外一个胡人手托一长瓶作觐俸状,面带友善的微笑,赫然是典型的波斯人形象。
据蒲江文史专家介绍,此像为唐代来华经商的波斯商人捐资塑造。美国纽约大学安吉拉·F·霍伍德教授在上世纪80年代末来飞仙阁考察,在他所著《四川蒲江佛教塑像》中,把胡人塑像称作“西方来的波斯商人”,“聪明的蒲江雕刻技师在仿造外国人模式时,融入了本地人的审美情趣,不顾雕刻肖像规则,而做出像外国商人模样的天神。”大唐盛世政治、文化较为开明,对各派宗教的并存发展宽松包容,从而形成各种宗教、教派间相互交融、共同互补。如此设像布局包涵了深厚的历史文化渊源,成为那个时代兼容并包文化的佐证。
同样,9号龛的释迦牟尼宝座为金翅鸟、童子骑兽像,壁上高浮雕印度佛教护法神天龙八部,也充分表现了古代中国与印度文化、艺术的融汇,此龛全图载入了《中国美术全集》和美国《亚洲艺术档案》,具有很高的历史、艺术、科学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