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边钰
海洋球簇拥在展厅，海岛风情的舞蹈和中国传统狮舞先后开跳，这种“反套路”看展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11月21日，A4美术馆，2021A4西南艺术生态个案研究计划：“冯立个展——Good Night”以及 2021青年艺术家实验季：“何利平个展——最近过得咋样？”双展齐开，吸引了不少人前来打卡。展览由孙莉担任艺术总监，李杰担任策展人，将展出至2022年3月6日。孙莉介绍，通过展览希望能为释放压力的人们提供一个超越现实的情绪出口，并引发公众对于“平日里被忽视的普通人的生活状态与问题”的关注和讨论，发出属于成都的声音。
这不是沉浸式看展 这是沉没式看展
走进美术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超大幅冯立倒吊的图像，像是序幕一般，宣告着一场“不走寻常风”展览的开启。顺着走廊前行，不少观众蹦出“来错了片场”的想法。眼前，约二十万颗颜色各异的海洋球淹没整层展厅地面，以及展厅内超大号的金猪、螳螂充气装置。同时，还有海岛风情的舞蹈，和中国特色的狮舞先后在展厅跳起来。如果你觉得不过瘾，还可以和朋友在里面打一场酣畅淋漓的扔“海洋球”大战。顺着球体飞出去的抛物弧线指引，四周墙上，悬挂着充满荒诞主义色彩的摄影作品。片中人物，造型各异，仿若也在盯着这场具有“游乐园”气质的展览现场。
“还可以这样玩儿！”“这种看展太带感了吧！”，在观众频频惊叹声中，摄影师冯立也没闲着。他没有进行传统的导览，而是拿着自己相机，在场内四处奔跑，一边嘟囔着“太好玩了”，一边不停按下相机快门，记录充满欢声的“新鲜一刻”。
“就是想做点好玩的。”今年，冯立在阿那亚戏剧节一次现场拍摄后，与被拍摄者们夜聊宿醉，被送进医院抢救，劫后余生的他更多了一份释然。在和李杰谈起这次摄影展想法时，他指着一次在成都环球中心看到的数万平米海洋球时拍的照片说，“我们把展厅铺满它吧！”于是，这里不再是展厅，而是回到了《白夜》诞生的那个荒诞的晚上……
我只是用相机提出问题
作为我省青年摄影力量的代表之一，冯立凭借《白夜》崭露头角，并获得2017集美·阿尔勒发现奖。他介绍，《白夜》是从2005年开始的，持续至今，专门记录成都街头巷尾的故事。这些照片有着显著的个人风格，通过垂直的构图和闪光灯的运用，冯立捕捉着都市生活中的奇景。
这一次，冯立个展展出超过400件自2005年来持续创作的《白夜》系列以及装置作品。展览并没有试图以中期回顾展的形式呈现，而是以一种剧场化的形式将美术馆1号展厅打造为一个1000平米超大影棚和“游乐园”空间，使得更多观众有了共同参与创造的可能性。
在美术馆二楼的2号展厅中，观众可以看到冯立《白夜》系列从2005年到现在的创作历程：从早期在成都拍摄的黑白作品到在街头巷尾捕捉到的各种鲜活荒诞的画面，再到获得集美·阿尔勒发现奖后受邀在巴黎、柏林等地驻留时创作的作品，以及近年来拍摄的时尚摄影系列，在这20年的创作过程中，变化的是地点和对象，不变的是冯立对现实一如既往的好奇心和以作品为棱镜折射出的复杂人性。这些作品不仅记录了他镜头下每个普通人在当下的状态，也记录了他们与整个高速发展时代的关系。
展览中，还有不少有趣的“彩蛋”。比如，在一个呈三角的空间，三张风格迥异的图分挂其上。一张是正cosplay、充满张力的青年男子，一张是一位正透过玻璃窗打探外面的阿姨，还有一张是悬空于手扶电梯横骑充气白马的男子。他们造型各异，目光交错，仿若和立在三角空间看展的人进行一种跨空间、时间的对话。
在回答什么是“时尚”时，冯立也一反套路，没有呈现出一种精致的时尚美。他镜头下的时尚人物，头发或挡住了脸，或是背面而立不见五官，或是呈现出不贴切的妆容，但里面却都透着一股生猛的张力。
在很多人眼里，近几年冯立的摄影中多了更多元的尝试与趣味，而少了几分早年《白夜》的力量与冲击。但冯立却觉得这很“自然”，无论是近年他与更多不同文化、地域的人合作，还是将自己的怪诞风格延续到时尚摄影，冯立都一直在路上。“我们的确看到了他身上蕴藏着更大的可能。自由自在，仍是冯立追求的终极状态。”在李杰看来，如今，冯立从一个观看者成为了一位“导演”，开启了他新的工作。
随着冯立作品走红，关于冯立这些冒着“荒诞色彩”的作品，究竟想要表达什么，也成为不少观众好奇的问题。多年前，冯立曾在《白夜》如此自述：“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摄影，但我相信这就是现实的另一面。 我无法解释这些照片的确切含义，就像我依旧没有彻底弄明白这个世界一样，我唯一能告诉大家的就是我的疑问。很多时候我不过是一个提问者，面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用一个问题来回答又一个问题。答案，其实永远都是一个问号。相机，充当了我提问的工具，让我可以随时举手发问。闪光灯划开看似平静的世界，在心底留下深深显影……”
而今，在个展里，冯立依然表达了这样的观点，在展厅入口，他留下这样一排小字：“我的照片只是提出问题，观众可以自行发挥想象。”
“沙滩哥”的转型
冯立的作品中包含着对现实的关注和黑色幽默的态度，而这也恰恰是何利平创作中所展现出来的特质。不同的是，何利平把目光聚焦在欲望浮华下的荒诞现实与浮华背后被忽视的生产者。
2015年在成都沙湾街头，何利平的行为艺术“只要心中有沙，哪儿都是马尔代夫”一战成名。此后，何利平一直活跃在各类创作中。这次个展，他将展现自己工作方法的转向，从早期更多以身体为媒介进行行为以及影像的创作到近期更多通过装置、空间的营造方式，更加公共化、社会参与型的艺术创造。
这样的工作转向也和成都这座城市的气质与环境相关。在不少人心中，成都一直都是一座多元开放的城市，包容的城市氛围不仅滋养着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为艺术创作者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灵感和资源。这样的城市气质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成都的观众对待艺术作品的态度，观众对作品多维度的理解也让艺术家创作时产生了更多的激情，打开了更多实验的可能性。
平常人的土味浪漫
从冯立个展展厅出来，走上楼梯，从A4小花园进入何利平个展“最近过得咋样？”，带上安全帽的瞬间，你将代入到何利平营造的场景和角色中。
何利平根据工人生产水泥时的模具创作的4座巨大花钵雕塑矗立在小花园正中央，酷似现代主义大师的雕塑作品。这里仿佛是一片生产现场，临街的马路上汽车飞驰声、来往行人的聊天声都加重了这种剧场感。从小花园进入到《安全生产》展厅，引入眼帘的是一栋临时搭建双层工棚小楼。
走进小楼里，一楼洗碗池里的尾尾金鱼、桌面上堆积如山的薯片、巨大的花岗岩项链…你会发现身边这一切看似日常生活场景充斥着艺术家对于周遭环境与事物的重新定义与思考。走上二楼，来到卧室，邀请你的朋友一起爬上阶梯透过透明罩向外打望，试穿何利平用劳保服设计改造的时装，这些生活化的场景散发着以市井为主题的文艺片般的温馨与浪漫。
下楼来到《生活广场》，不妨找张椅子坐坐，这里仿佛就是你家楼下的夜市，展厅还原了成都荆竹生活广场的街景，循环播放着何利平通过影像的方式，自导自演为广场内的16家商铺拍摄的宣传片。
李杰介绍，何利平试图用这些“空间”“造物”与“演绎”让我们重新理解“物”与“劳作”背后更为复杂的生命经验——那些根植于日常的、平庸的生活现场中被我们忽视的张力与价值。在这里“艺术”还是“非艺术”的界定是失效的。这些来自日常中压在每一个个体身上的负累与托起每一个人生活的尊严，都积攒成为了一个时代的情绪。无论是日以继夜劳作的人，奔走他乡寻找机会的人，还是熬夜守读的人，又或者是闲云野鹤寻找生活意义的人，他们是张楚歌里 “吃完了饭的人民”，何利平意识到自己正是他们中的一员。现实的荒诞并未成为艺术的绝好素材或“加强针”，而是侧面印证了当下艺术想象的平庸与矫饰。在何利平看来，与其向封闭的艺术系统谄媚，不如向生活与未知问好。
(美术馆供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