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廷

近日，由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梅”得主陈智林携手梅花奖得主肖德美、刘谊等川剧名家联袂主演的新编川剧《草鞋县令》在四川大剧院上演，并即将赴天津参加第十三届中国艺术节。全剧讲述了清嘉庆年间西川什邡新任县令纪大奎招抚山民，为民请命，带领当地山民治水抗旱，并在这个过程中体悟为官之道的故事。该剧在2108年版本的基础上进行了改良与调整，使得整场戏更具有艺术性和思想性，既有川剧艺术的传承与创新，也运用川剧这门传统戏剧艺术对当下的热点问题进行了有益探讨。

一、新时代川剧的传承创新

作为新编川剧，《草鞋县令》既遵循了传统川剧的基本演绎方式，突出了四川地方元素与特色，同时在表现手法上也有大胆的创新与突破，使整部剧更加符合新时代的审美意趣，更接地气。一方面，在人物道白的语言处理上，该剧不仅展现了原汁原味的四川方言，注重幽默的同时增加了具有现代特点的语言元素。这主要体现在纪大奎家仆雍奴这个角色身上，剧中这是一个丑角。如第六场面对众乡绅对纪大奎的各种贿赂、谄媚与奉承，雍奴的台词很具有现代气息，让人忍俊不禁之余，也对纪大奎的处境感到担忧。第七场纪大奎夜探李冰陵，雍奴劝说纪大奎脱官袍时用了“下乡检查”这样的词语，瞬间拉近了观众与纪大奎这样一个清代官员间的时空距离。另一方面，在道具运用和表演形式方面也有新的突破。除了软景片、硬景等采用了现代电动升降、移动等，第六场里纪大奎的书案，使用可伸缩滑槽和桌脚轮滑，让书案移动更加方便省力，降低了即时搬运的阻力，让演员有更多的精力去观照演出本身。第七场鼓师直接出场插科打诨，既增加了观戏的兴奋点，同时又让观众了解到川剧曲牌“赶锤”的相关知识。

二、为官之道的戏剧化探讨

“官自七品修”和“官自七品休”在剧中多次反复出现，也是全剧的主要矛盾冲突所在。面对百姓的需求和仕途前程，纪大奎与杨承祖都在这“修”与“休”的冲突中不停挣扎。

纪大奎面对身边人“识时务”“明哲保身”的劝阻，始终坚守为官的初心和底线，毅然选择了以“修”换“休”的道路，顶着来自各方面的压力，为高景关山民上书削罪，并带领他们以茶换粮、抗灾治水。在这个过程中，纪大奎有无奈，也有挣扎，甚至发出了灵魂的拷问。面对种种诱惑，纪大奎岿然不动，他用“离微不二”表达了自己的心志。纪大奎的扮演者陈智林以其深厚的传统戏剧功底，从唱腔、步法、身法、眼神等方面，为观众塑造出一位不忘初心、为民务实、敢于担当的官员形象。尤其是第六场纪大奎对夫人和雍奴发出的灵魂三问，更是让现场观众陷入沉思，为官、为人、为事之道尽在这三问之中，无形之中与观众形成了良性互动，引发观众思考。

县丞杨承祖，可谓是什邡的“老油条”，对当地的实际情况了如指掌。然而，杨承祖却害怕被“休”，一心想着升迁前程，所以多次对纪大奎进行明劝暗阻，甚至是偷偷在背后使坏。然而，随着与纪大奎的深入接触，杨承祖善的一面也被逐渐唤醒，尤其是在纪大奎体悟“载魂之舟”，乞娃跳崖之后，杨承祖人性善的一面彻底觉醒，也走上了“修”的道路。其饰演者肖得美很好地把握了杨承祖这个角色形象，从一开始的滑头油腻，到后来的幡然醒悟，从人物语言到动作无不刻画得精准到位，以其精湛的演技演出了杨承祖人性觉悟前后的变化，让观众看到了杨承祖身上所留存的善念与人性。

三、民本精神的立体式呈现

《草鞋县令》这部戏改编自清代什邡县令纪大奎的真实故事，是一部采用以古鉴今的手法对民本精神抒写与探讨的经典川剧曲目。县令纪大奎上任所面临的第一桩公务就是民生事件：高景关山民因旱灾而击鼓鸣冤。如何处理这样的问题，纪大奎与县丞杨承祖之间的矛盾由此产生，且这一矛盾贯穿全剧，无论是高景关茶叶采卖，还是吴忠隆私自纠结村民炸山、选择从古瀑口引水等事件的处理，都充斥着这一矛盾。纪大奎所代表的人民利益至上与杨承祖所代表的个人前程为先的两种思想，通过演员的精彩演绎，完美而立体地呈现在观众眼前，让观众通过自己的发展在这两种矛盾中去做出自己的价值判断与思考。纪大奎不为虚名、不为利惑、不惧权贵的品格在一次次的为民生事件中得到展现，甚至感动了杨承祖，使得其对为官之道有了全新的认识与体悟。

纪大奎自戴枷锁、脱袍脱靴的两场戏，更是将民本精神演绎的淋漓尽致，高潮迭起。在自戴枷锁这场戏里，身为文官的纪大奎与山民首领“过招”硬碰，而后自戴枷锁用唱腔表明心迹，展现了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毅力与勇气。在这一段的处理上，展现出演员陈智林扎实的川剧“四功五法”功底，从身法、步法、手势、眼神、唱腔等各方面立体式演绎，为观众塑造了纪大奎这位无惧生死，一心为民的官员形象。尤其是纪大奎与吴忠隆的对唱一段，节奏明快，态度鲜明且幽默诙谐，将两人的矛盾冲突推向了白热化，也展现出纪大奎的坚毅果敢。而在夜探李冰陵这场戏里，在雍奴的劝说下，纪大奎脱袍易鞋，跋山涉水的过程更是精彩绝伦，将全剧推向了另一个高潮。退下官服官靴，换上一双草鞋，走出县衙夜探荒野，这不仅是为官者行动上的跨越，更是思想观念上的突破。在处理这段戏时，陈智林先生运用了“赶锤”“抢背”等川剧特有的表现手法和技巧，尽显花甲之年的纪大奎不计个人安危与得失的务实为民情怀。

《草鞋县令》写的是人民故事，体现的是为民情怀，但又热闹好看，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川剧精品。观众在这部剧中看到了新时代川剧人的使命与担当，看到了他们对川剧传统的继承与突破，更能看到了剧中人物在追寻人生价值道路上不畏艰难曲折，勇毅向前的精神品格。剧作所弘扬的勤政为民、廉洁奉公的为官之道，至今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图片由剧组授权提供）

李文廷，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绵阳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秘书长，三台县文联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