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蒋松 何涛 曾小清 肖雨杨
新中国第一炉多晶硅诞生于乐山，此后，这里为中国晶硅光伏产业培育了一代代领军人物。50多年过去，五通桥区已成为行业中有重要话语权的晶硅产地，全球晶硅光伏头部企业有7家落户或参股五通桥，这里的高纯晶硅产能稳居全球第一方阵。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对晶硅光伏产业的探寻，就从乐山五通桥新型工业基地里的领军企业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开始。
“炉”中毫厘
还原炉内参数的毫厘之变，都可能带来技术的革新
“纯度达99.999999999%”“实现高纯晶硅中国智造，改变全球高纯晶硅行业竞争格局”“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永祥法’已更新到第七代”……永祥在行业内有口皆碑。
持续不断的突破是如何做到的？
四川永祥多晶硅有限公司还原三厂房里的还原炉，一炉每90个小时炼出12吨高纯多晶硅。 肖雨杨 摄
“带你们看看厂房，或许能找到答案。”四川永祥多晶硅有限公司副总工程师、全国劳动模范罗轩说。登记、换衣服、穿鞋套、除尘，经过系列严格手续，记者进入还原三厂房。宽大敞亮的厂房里，12个高3米、直径3米的银灰色还原炉赫然呈现，墙壁上贴着“做精做细 做到极致”八个大字。安静的厂房里，3名工人正观察着还原炉。
还原工艺管理员代晓涛负责7号炉和12号炉的工艺。罗轩向他询问当天7号炉的运行情况，代晓涛详细汇报了还原炉电耗和硅棒成长情况。透过还原炉一个小小的圆形窗口，记者看见炉内10多根通红的多晶硅，正在1080摄氏度的高温中“成长”。历经90个小时“火炼”，7号炉里将产出12吨高纯多晶硅。目前高纯多晶硅市场价格每吨20余万元，每90个小时，这炉产值就达240多万元。
还原炉里，多晶硅棒在1080摄氏度的高温里“成长”。肖雨杨 摄
听代晓涛报完7号炉运行详细参数后，罗轩非常满意：“电耗和致密率都是厂区最优，看能不能将7号炉的配比等参数在其他还原炉推广。”高纯多晶硅正是永祥的核心竞争力。2008年至2011年，受金融危机、欧美“双反”等多重因素影响，中国多晶硅产业发展进入寒冬，乐山多晶硅企业从7家被“绞杀”到只剩下1家——永祥。支撑永祥活下来的，是他们苦练内功、潜心研究铸就的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永祥法”。
“永祥法”在第四代成功将四氯化硅全部转化为生产原料三氯氢硅，变废为宝，提质降耗，突破技术壁垒，此后不停迭代，实现高纯晶硅“中国智造”，彻底改变全球高纯晶硅行业竞争格局。如今“永祥法”已更新到第七代，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战略发展部部长代长宏告诉记者，科技创新是发展的基石，永祥现有400多项自主知识产权专利成果，公司不仅有从全国引进的高科技人才，每条生产线的技术工人也在一线释放创新创造的活力，一线工人驱动技术进步的例子在永祥比比皆是。
罗轩（中）正在询问还原炉配比和参数。肖雨杨 摄
罗轩2007年大学毕业后进入永祥，从一名技术工人成长为副总工程师，亲历了“永祥法”的诞生和发展，他身上有多项技术创新成果，如今他又带着工友向新的技术革命发起冲击。更低的电耗、更低的成本和更高的致密率，是当下罗轩和工友们聚焦的技术点。7号炉的表现让罗轩很满意，他告诉记者，还原炉的配料比例和炉内晶硅棒排列间隔，哪怕只有毫厘之差，都会影响能耗和产品质量。所以，他在厂内宣讲党的二十大精神时，专门讲到了工匠精神，“我们一线工人就是要专一行精一行，精益求精，勇攀高峰”。
在罗轩和工友们讨论还原炉能耗和成本细节时，背后墙上“以匠心铸精品”的标语熠熠生辉，标语下还有一行小字：打造高纯晶硅的世界级龙头企业。
“图”中宏志
力争今年生产出第一块电池片，在产业链上再进一步
永祥所在的乐山五通桥新型工业基地，是全球最大的硅料生产基地。从永祥出来，记者一行前往不远处的基地管委会。
办公室里，管委会主任钟志山拿出一张规划图。规划面积16.13平方公里的乐山五通桥新型工业基地，以矩形图阵在地图上排开。他自豪地说，入驻园区的企业全都有上市公司背景，且绝大部分是民企，这是市场的选择。
通威旗下永祥股份、晶科能源旗下四川晶科、协鑫科技旗下乐山协鑫、北京京运通旗下乐山京运通、青岛高测旗下乐山高测……钟志山一一细数，这些公司个个都在业内名号响亮，且每家都有跌宕起伏的创业史。
乐山五通桥新型工业基地包括新能源产业园、化工新材料产业园、稀土及功能材料产业园。晶硅光伏产业是其中的明星产业，2022年1—11月，晶硅光伏产业产值突破602.8亿元，为上年同期的3.2倍，实现税收57.47亿元。这为乐山晶硅光伏产业2023年冲刺千亿产业奠定了坚实基础。
四川永祥新能源有限公司厂区 。 受访方供图
在永祥办公楼顶俯瞰新能源产业园：园林式的厂区，整齐排列的现代化厂房，横竖笔直的大道，“执行力就是战斗力”“打造世界级清洁能源公司”等标语不时见诸厂房屋顶。朝气与绿意，现代化与规模化的景象，让人心怀激荡。
硅在光伏发电中占据着绝对的C位，多晶硅被喻为光伏产业的基石。高纯晶硅一拉棒切方一切片一电池片一组件，这是乐山五通桥新型工业基地追求的晶硅光伏产业链，“目前我们的工艺延展到了切片环节，已形成17.3万吨硅料、45GW拉棒切方、16GW切片产能规模。”钟志山在规划图上一指：“你们刚才在永祥楼上看到的龙翔路，从东往西，分布高纯晶硅项目、拉棒切方项目、切片项目，企业集群发展、成链互赢。”目前基地的目标是力争2023年产出第一块电池片，他指着一块“田”字型的规划地块说，这就是给晶硅光伏电池片、组件项目预留的土地，所有基础设施都由政府建好，企业拎包入驻。
钟志山告诉记者，从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五通桥有针对性地梳理出绿色、创新、安全、民生4个关键词，引导和服务企业向第一块电池片迈进。区上建立由区级领导挂联、帮扶队成员单位包保、基地企业服务中心专员跟进的帮扶链条，“日问诊、周坐诊、月复诊、季会诊”，助力重点产业项目加速建设。整合“红‘芯’领航”党建联盟成员单位，定期召开政企圆桌会议，就工程建设、项目推进、后勤保障等重难点问题进行会商研判，以“台账式管理、对账式推进、销账式落实”协助解决问题。
“企业吹哨、部门报到，我们就是要拧成一股绳，争取今年在产业链上再下一城。”这位年轻的基地管委会主任信心满满。
“册”中诚意
携手周边市州，打造万亿级清洁能源产业集群
就在记者采访的同时，2022年中国硅业大会在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召开。会上，中国有色金属工业协会副会长段德炳对硅工业取得的巨大成就表示赞赏，同时也提醒两个问题：多晶硅和单晶硅环节面临着市场阶段性、结构性供需错配，上下游协调自律不顺畅；电子级硅基材料国产化任重道远，芯片国产化原材料支撑能力亟待提升。
远虑和近忧并非会上仅有。在乐山采访时，记者也能深切感受到当地促发展的急迫和追求可持续的审慎。无论企业还是政府人员，采访中必谈及2008年至2011年的多晶硅产业寒冬。在绝境中崛起，靠的是坚持、智慧与时运。无论面临怎样的困难，乐山市委、市政府都把晶硅光伏产业作为“新兴绿色支柱产业”打造，集全市之智、举全市之力，高位谋划、全力推动。相继出台支持“中国绿色硅谷”建设专项支持措施100余条，推动乐山挺进全球晶硅光伏产业“第一方阵”。
“当时太惨烈了，乐山好不容易坚持下来，我们比谁都想高质量可持续地发展。”乐山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副局长张翼说，现在各地招商竞争激烈，乐山希望把谋划做长远，把服务做扎实，用实实在在的效果和可预期的未来，吸引更多晶硅光伏企业入驻，实现全产业链布局。
“中国绿色硅谷”推进办专职副主任黄小平递给记者一本《“绿色硅谷”50问》的送审小册子，小册子以一问一答的形式，言简意赅地呈现了乐山发展晶硅光伏产业的谋略和诚意。册子里不仅有产业发展的全球背景、乐山产业发展现状、乐山招商引资政策、园区基础设施建设情况、项目审批流程等，还有专业术语解释。在对外宣传的同时，也为招商引资提供了简洁线路图。册子中写道：2023年，乐山要形成21万吨硅料、80GW拉棒切方、45GW切片、10GW电池片、10GW组件产能，产值规模达到1000亿元以上。
记者对册子里的“10GW组件产能”非常好奇，这将是乐山在晶硅光伏产业上的又一大突破。黄小平说，目前已有企业有意在乐山建超级工厂，从硅料到组件一体化生产。
在业内看来，多晶硅价格回归理性将拉动全球更大规模的光伏需求，同时产业链上的每个环节利润必将重新分配，竞争会更加激烈。不仅是组件，乐山更是瞄准光伏应用——集中式光伏电站、分布式光伏电站、光伏交通等领域。携手光照水电资源丰富、光伏应用市场广阔的成都、攀枝花、宜宾、凉山、阿坝、甘孜，一起打造清洁能源先进制造业集群，这将是个全产业链联动的万亿级产业。
届时，记者若再访乐山，文章标题的名字，也许应该从千亿“硅”途，升级为万亿“全”景。
声音
乐山市经济和信息化局副局长张翼：
乐山的晶硅光伏产业可以说是因时而生、因势而盛，发展晶硅光伏产业我们有“五有”：有市场、有基础、有创新、有未来、有信心。目前，乐山晶硅光伏产业有29个项目建成或在建，力争到2025年形成50万吨硅料、100GW拉棒切方、100GW切片、50GW电池片、30GW组件产能，产值规模达2000亿元以上。
四川永祥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战略发展部部长代长宏：
2022年刚好是永祥股份成立20周年。20年我们在风云激荡中创新发展，从源头上解决了安全环保问题，已形成完整的化工与新能源结合的循环经济产业链和物料能源自循环系统，实现了提质降耗、低碳发展，各项指标全球领先。目前永祥高纯晶硅产能23万吨/年，单月出货量全球第一。2023年永祥的目标是产能达35万吨。
记者手记
让更多“故事”照亮奋进者的征程
在五通桥采访的时候，记者不仅了解了永祥20年发展史，还听到了晶科、协鑫、京运通、高测、福华等公司在五通桥荡气回肠的创业故事。每段故事里，都能看到坚持、创新、突破的执着，看到把握机遇、斗智斗勇的胆识，并给人以力量。如同从波峰跌入谷底，在寒冬中磨砺独创“秘笈”的永祥，当他们站上行业顶端时，定然照亮了无数奋进者的征程。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快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强化企业科技创新主体地位，发挥科技型骨干企业引领支撑作用”，这些都需要民企创新创造活力和动能的不断迸发。从这个角度再看省委经济工作会议提出的“开展营商环境提升行动，在全社会营造尊重民营企业家、支持民营企业发展的良好氛围”，更觉用意深远。
让更多民企创新创造的成功故事，照亮更多奋进者的征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