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 文/图
“当年走马锦城西，曾为梅花醉似泥。二十里中香不断，青羊宫到浣花溪。”这是陆游离开成都很多年之后，用诗句还原的西郊寻梅之旅。
8月24日下午3点，由川观新闻、封面新闻、上行文化主办的阿来“唐宋诗中的巴蜀与成都”系列讲座“陆游蜀中诗讲”第四讲在阿来书房开启。在炎炎夏日，以这样的方式“赏”梅，阿来称其为“望梅止渴”，得以清凉。通过《梅花》《再赋梅花》《西郊寻梅》《宇文子友闻予有西郊寻梅诗，以诗借观次其韵》及《卜算子·咏梅》等陆游的经典咏梅诗，阿来深入时代与陆游的内心，看到梅花繁盛的背后，是时代的动荡，陆游的悲愤，“他写梅花也是写自己，正如这一讲的主题‘更堪风雨病幽芳’，梅花怎么会生病呢？是时代病了，陆游病了，于复国无望中忧心忡忡。”
阿来讲座现场。
写梅花更是写自己
陆游爱梅，一生更是写下百余首有关梅花的诗。尤其是入蜀后，六年时光，陆游将这座城市如梅般的气质与他自己的精神世界相连接，写下了60余首咏梅诗，超过其一生咏梅诗的三分之一。成都的梅花，不仅为陆游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更给予他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甚至都曾想过“终焉于斯”。第四讲，阿来精选了陆游在公元172年到公元173年之间写下的多首梅花诗。
第一首《梅花》，陆游用了“寒”“冷”“怨”“笑”等词，全诗的情感基调是很伤感的，从回忆自己远离家乡，想起笛音一响梅花凋零，再看到梅花的枝干瘦削，陆游无一不是在写自己的境遇与心情，“他的抗金之梦不能实现，复国之梦频频破灭，心里很忧伤，所以最后一句‘索笑情怀老渐阑’，悲伤到只能向梅花要一点笑容，这可能吗？不可能。”那怎么办呢？阿来说，陆游又喝点酒去看梅花，希望酒意能疏解心里的愁，能更好地欣赏梅花的美，就有了这首《再赋梅花》，“老来爱酒剩狂颠，况复梅花到眼边。不怕幽香妨静观，正须疏影伴癯仙。松筠共叹冰霜晚，桃李从教雨露偏。此去西湖八千里，破愁一笑得无缘？”结果，“狂颠”之后的陆游，想到的还是自己壮志未酬。
此外，《西郊寻梅》《宇文子友闻予有西郊寻梅诗，以诗借观次其韵》及《卜算子·咏梅》等，无一不在反复抒发陆游的同一种情感，写梅花还是在写自己的命运，寄托了他的情感，流露出他自己孤立无助的处境。
不同的情感，不同的咏物诗
陆游的梅花诗写得好，但还有人也写得好。阿来特别提到了宋代词人林逋的《山园小梅》，“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这首梅花诗，不仅表达了林逋对梅花的热爱，也反映了他高洁的人格追求和隐逸的生活态度。“林逋是谁呢？字君复，杭州钱塘人。一生隐居于西子湖畔孤山之上，他极爱梅，植梅养鹤，称‘梅妻鹤子’，宋仁宗赐他谥号‘和靖先生’。”阿来说，林逋的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堪称经典，包括陆游、苏东坡、黄庭坚等后世的大家们都对其敬仰不已。
讲座现场。
都写梅，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情感，林逋是一种，而与陆游一样，都以《卜算子·咏梅》为题写梅花诗，毛泽东主席的诗却能读出与陆游截然相反的情调。阿来解析道：“毛泽东主席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写下‘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陆游的处境，不得志：而毛泽东主席呢？看看他写的梅花，跟冬天搏斗，把春天争回来，这就跟雪莱的那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有异曲同工之妙，毛泽东主席那种大气磅礴，高度的浪漫主义、英雄主义的壮烈激怀可见一斑。”
说到这儿，阿来就特别引出了一个诗词的写法——咏物诗。托物言志，或借物抒情。“通过对某一具体事物(对象)的咏叹体现人文思想。咏物诗中所咏之物往往是作者的自况，与诗人的自我形象完全融合在一起，作者在描摹事物中寄托了一定的感情。在诗中作者或流露出自己的人生态度，或寄寓美好的愿望，或包含生活的哲理，或表现作者的生活情趣。”阿来介绍，古人说写咏物诗要“不即不离”，就是说既不停留在事物的表面(不滞于物)，又要切合所咏之物的特点(曲尽其妙)。古人激赏林和靖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就是因为作者通过月下水边的梅枝横斜的侧影，写出它凛然冰清的神态，也是诗人自己的生活情态。
让文学与科学相结合
一场讲诗的讲座，但因为涉及到阿来最喜爱的植物，他特别强调这次除了文学，还得普及一些科学，“梅，蔷薇科李亚科李属。它都是先花后叶，所以石头上开满花也显得很舒朗，跟别的花叶子发了再开花是不一样的。”阿来说，蔷薇科是一个大家族，梅、李、杏都是，“它们都是五片花瓣。古人称为“五出”。五出花瓣，是蔷薇科的共同特征。”
阿来甚至能分辨野梅与家梅的不同，当年陆游、杜甫所见，也都是那种更朴素、更生机盎然的野梅。“野梅与城中的人工品种不同。树形倚地趋光自然生长，茎干挺拔，枝叶疏朗开张，花朵也不像家梅那样服从的是多即是美的原则，那样繁密。山间天地宽广，野梅呈现出大自然简洁的美学取向，分枝疏朗，枝上花也疏朗。家梅以红色为主打，野梅是纯净的白色，就是白本身，不耀眼夺目。花瓣俏薄，是纸或绢的质感，不似家梅的白，要夺目，养出富贵的玉的质感。”
“春天总是以蔷薇科植物放花开头的。”阿来希望，了解这些知识，将来我们在“咏物”的时候，写作能被赋予一些科学的元素，那么，对这个物的吟咏，会更加生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