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叙事与行走书写——周闻道散文集《只为卿云》的文道|西岭雪·品读

2024-09-22 08:51:06来源:四川在线编辑:黄勇

龚莹莹

《只为卿云》出版,让我想起2023年周闻道《发现的秘密》《介入的力量》出版时自己写的话:作者并不是在进行普通的散文写作,他是散文在场主义的旗手,是有独立文学观念的作家,是在场写作的“遵命体验”。


时至今日,周闻道出版的文学专著达12部,散文随笔6部;主编在场年选和丛书46部,其他发表在各类报刊杂志的作品不计其数。了解他的人都知道,其人坦荡,为官洒脱,做事认真,为文孜孜矻矻,一个在场主义,让他一在场就是一二十年,并且还在持续坚持不断完善,着实令人敬佩。

作家若若曾说,《暂住中国》《国企变法录》和《重装突围》就像重型坦克,碾出了散文“在场”的大道坦途,那《七城书》《红尘距离》和《只为卿云》系列便像这坦途之上盛放的散文之花。正如这本《只为卿云》,封面文字云水相缭,温柔得令人浮想联翩。事实上,整个文集的风格还是很“周闻道”的,“卿云”亦非“为卿所云”,而是指山东省庆云县那富于梦想的“卿云”之歌和“卿云”之象。

这本以采风为主的文集,27篇共计18万字,阳春烟景,大块文章,周闻道在足迹所踏之处,用恢弘的文化思想,追溯民俗风物的源流,解构历史地理的秘密,分门别类纳入“相约”“介入”和“在场”3章。整个文集弥漫着浓烈的在场主义叙事气息,合卷想来,不禁感慨。

要知道,在场主义散文写作的终极价值,就是介入现实,关注当下,体察苦难,提倡作家走出狭隘的小我和封闭的内心世界。于是,周闻道走进呼伦贝尔大草原,经由冰与火的祭奠,以大道佐证“生命之舞,天地为圣”;他还走上山海关,“坐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慎终追远,眼见“雄关漫漫”,心领“大道通衢”的深意;他又走到雅安天全,追索生命故地,寻觅天性的阳光,保全了灵魂中的真、善、美……纵览全书,周闻道的文本始终敞亮,去蔽存真,袒露着生活的本来面目;他始终以宗教哲学和文学主张在进行交叠论证,明晰着散文“在场”的理论体系。

这种散文在场的叙事方式,也是行走书写介入现实的方式。

翻阅文集还能看到,尽管大部分文章都在记录个人生活,但他少有个人经验似的文思跳跃,也没有津津乐道于个人趣味,那些叙述旁证侧引,文路畅达,随时呈现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理想主义光辉。他始终以拥抱的方式抵达写作本体,以亲民的姿态倾听着不同的声音,以此发现当下并施以现实的关怀。

《华涌欣老人的歌唱》这篇佳作就很有代表性。明显它是长篇报告文学《重装突围》的遗珠,带着汹涌澎湃的生命伟力。周闻道书写了行走于祖国三线的那代人所燃烧的激情,为峥嵘岁月奏响了礼赞之歌。细读文本,可见其中的倾听和发现从来没有着力于现实表象,而直指着生命和天地。

相比于作家,周闻道更像一位徙行的哲人。在《只为卿云》这篇文章里,他说:“我相信萨特的逻辑,存在先于本质。”我不知道在场主义的主张是否脱胎于萨特,但那卿云之彩高挂天空,它的存在引发人们的主观情感,带给卿云之象以美好和神奇的演绎,这种诠释本身就很“萨特”。

可贵的是,文集正是以其浓郁的在场叙事方式,在行走中找出地理历史的神秘密码,即“存在背后都是地域文化所浸润出来的气质”。典型莫过于《尼巴村的太阳》,文章本来是阐释太阳崇拜的意义,但中间穿插了个酒鬼。于是,太阳与黑子,就有了互文对照。当这个贪悭懒惰,无法挽救的酒鬼,在欢迎林卡上,心无旁骛沉迷于个人锅庄时,他的舞蹈戳动了周闻道的情绪,并以此引发对高原精神世界更为深刻的认识。

他把这世上所有孤独的灵魂托付给村子里最具威望的扎西,说:“这些牛马是用来养的,就像这山这水这树,只要养着,村子就有灵气,心里就踏实。人也是用来养的。老婆孩子、这个村子里的人,都需要用爱呵护。人是万物之灵,人在村子就在,人散就什么都没了。”这种诠释的过程并非个人经验,更谈不上个人趣味,而是对生命和天地的哲学阐释,以此解锁那方土地和历史。也可以说,他就是在通过类似的方式,不断明晰着散文“在场”的边界和轮廓。

这边界轮廓如此宏大,以至于散文在场的叙事就像无人机镜头,在它引领读者离开经验和日常体验时,所形成的陌生视域,让人感到无比新鲜。例如《一楼景远》《眉山桥背桥》和《走进古村》的三叠记。作为眉山人,难免想跟熟悉的远景楼、岷江大桥和幸福古村打个照面,却在文章里碰到了盲区。整个文章视域,忽高忽平,淡泊深远,这跟我们的日常见闻大相径庭。“景由心生,远景无形”,历史地理的密码,一次次被他笔下的地域文化所解构,想在文字中和东坡相遇,与古村重逢,势必要攀附某些熟悉的参照物,才能跟随周闻道登高走远,归去来兮。

对这样的写作方式,能认同已所认同的固然轻松,还要认识未经认识的。例如丽江三篇,笔力华美,意蕴厚拙,因此文章再美,也无法直接消费,反而需要一定的招架之力才能避免因噎废食。《有丽为羌》用符号学解读,为何“丽江是符号,丽羌才是本意”;《看一棵树修成府》,木府作为意象被植入历史与天道;《问一问那时的羌人》讲述族群迁徙,羌人何以“让山成龙,使江为丽,祈木成府,变荒山野岭为茶马让路”,矢志不渝,坚守理想家园。那些文字是要经过思考才能消化的,而这个转化的过程本身就是对自我的滋养和提升。

《只为卿云》撇开叙事主义不谈,文字具有强烈的辨识度,是因为蕴藏其中的华美与厚拙。周闻道以行走书写的方式,拓展了读者的视野,激发着读者的思考,让人一次次接受文采和内容的洗礼。

(《只为卿云》,周闻道著,百花文艺出版社,2024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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