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雨萌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郑志浩 文|视频

11月30日，成都东郊记忆“鼓声鼎沸”。这并非节假日的民间歌舞团演出，而是由一群年轻人组建的凡响鼓队训练日常。队员们站成两排敲击中国大鼓，身体随着鼓声自由律动，现场观众与中国大鼓“同频共振”。鼓队还让中国大鼓与流行音乐、运动、冥想等相结合，希望成为城市里释放压力、享受韵律的载体。

就在前一天，四川音乐学院青年民族乐团专场音乐会如期进行。在音乐会上，文静女生张婷钰硬是将传统唢呐吹出了自由与不羁的现代风格。在青年民族乐团中，像张婷钰这样的年轻人并不是少数。

夏毅带领四川音乐学院青年民族乐团举行专场音乐会。

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牵手”民乐，将新鲜血液注入其中，民乐的呈现形式也逐步走向多元化。

第一次见到凡响鼓队创始人叶松源时，你会很难将他与中国大鼓联系起来——一米九的身高、健硕的肌肉、粗犷的光头，与其说是音乐人，更像是一个专业运动员。他与中国大鼓的缘分，要从2009年说起。那年，27岁的叶松源受友人邀请，到中国香港观看国际龙舟邀请赛的开幕式，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站成一排表演中国大鼓，他被深深地感动与震撼了。“当时整个人像是被鼓声‘镇住了’”这场表演瞬间点燃了叶松源对中国大鼓的兴趣。但彼时的他忙于工作，只能断断续续地学习敲击中国大鼓。

刚开始，成都锦城湖公园桥下就是他练习打鼓的地方。每天开着车，载着半人高的大鼓，叶松源在桥下一打就是一天。没有曲谱，没有章法，他就随心所欲地敲打，有时候会自己编曲，“有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

凡响鼓队创始人叶松源。

区别于其他乐器，中国大鼓有正向、积极、充满勇气的元素。在打鼓的过程中，叶松源逐渐感受到“原来打鼓是一个非常有趣且治愈的事”。“可不可以让更多年轻人加入进来，一起体验打鼓的乐趣呢？”2020年，叶松源在成都组建了凡响鼓队。

对于叶松源与鼓队队员来说，起初的艰难要用百倍的热爱来坚持。中国大鼓体积大、重量重，搬运较为困难，对场地的要求也很严苛。彼时，叶松源与队员们开车载着大鼓，高速路桥下、湖边、山上，都是他们练习的场所。“那时我们就跟‘游击队’一样，练完一场换一个地方。”叶松源笑言。

除了研修乐器本身外，科学的击打方式、高效率的身体调动、富有节奏韵律的身体语言，逐渐成为鼓队练习的重点。伴随着音乐节奏，成员们身体的协调性、灵敏度、平衡性有了较大提升。于是，越来越多的活动找到鼓队，与弗拉门戈舞蹈同台演出、在浆板公开赛开幕式上演出、在成都马拉松敲响鼓点……这让队员们有了更多的信心，也逐渐吸纳了更多的成员加入其中。2023年，凡响鼓队终于有了自己固定的练习场地，在东郊记忆的一建筑中，每周六雷打不动的练习，逐渐让这群年轻人“越打越精”。

凡响鼓队在东郊记忆表演。

2024年大年初一，在写有“成都”二字的红墙下，鼓手们腰间围着外套，精神抖擞。站在中间的鼓手大吼一声，另几位鼓手随声应下，鼓棒在鲜红的牛皮鼓上敲出隆隆声。许多游客循着鼓声而来，不一会儿就里三层外三层地把鼓队“包围”起来，沉浸式体验这一“年味十足”的鼓乐。这是成都“东郊新春HiiKO世界节奏音乐汇”的演出现场，火热程度可见一斑。

“中国大鼓有趣的地方，远远不止震撼的气势与大气的音色。”为了挖掘中国大鼓更多可能性，叶松源大胆探索与其他领域相融合，举行“中国大鼓+电子音乐+小提琴”快闪音乐会；在街头与舞蹈家即兴合奏与群众共舞；与体育活动相结合，让身体的澎湃冲刺与听觉的震撼合二为一；与武术相结合，让鼓的“中国之魂”进一步绽放；与疗愈机构合作，开展“东方音疗·打一定念”活动……这些活动极大地丰富了中国大鼓的表演形式与精神内核，让越来越多的观众关注中国大鼓。

张婷钰是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研究生一年级的学生，在2022年末与4个小伙伴组建了“失帧娃娃”乐队。她与唢呐摇滚乐的缘分，要从“川江号子”讲起。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川江号子”川渝特色浓厚，曲调高昂激越。2023年初，张婷钰与小伙伴偶然听到“川江号子”，就被深深吸引。“我们能不能做一个现代音乐特色与中国传统民乐相结合的作品？”兴奋之余，张婷钰与小伙伴决定以“川江号子”为主题，创作一个唢呐与摇滚相结合的作品。

“唢呐是表现力非常强的乐器。”初次进行曲目融合，张婷钰顿感“如鱼得水”。在乐队中，她吹奏的唢呐不仅担任了主旋律的声部，还充分发挥其非乐音的音效，将音乐表达向外延拓展。“我可以用它表现出更多有特色的声音，比如鸡鸣鸟啼、人声等。”音效的丰富性，帮助了张婷钰进一步表达情感。在她看来，虽然唢呐适合演奏豪放、泼辣的曲调，表现热烈、欢腾的气氛，但并不会刻意加入技巧去掩盖表达的感情，也不会特意“炫技”跟其它乐器“争先”。“比如‘川江号子’，其实底色是有些悲凉的，我就会在主旋律的编写上十分注意，跟着乐曲的感觉走。”

张婷钰在演出中吹响唢呐。

唢呐的加入，让张婷钰与乐队收获了不少的关注，也让乐队成为成都音乐房子的常客，仅在2023年，乐队就演出超15场，获数万人关注，其在音乐平台上的粉丝数也超过了2000人。

张婷钰并没有就此止步，继续探索唢呐演奏的更多可能性，慢慢地摸索出“另一些玩法”——与电子音乐、效果器相结合，对唢呐声进行二次处理。“效果器在摇滚音乐中经常会用到，但是将唢呐的声音用其加工，就会拥有非常多的声音。”张婷钰惊喜地发现，加工后的唢呐声音拥有比传统演奏更丰富的表现力，也更新潮、有趣。唢呐在他们乐队中，不再是“喜气洋洋”或“婉转哀怨”的代名词，新鲜的音乐表达给了唢呐和摇滚更丰富的可能性。除此之外，为触碰到更多的情感，张婷钰还经常使用“现代唢呐”，拥有更多半音的现代唢呐能为歌曲增加活泼、戏谑感。

张婷钰和小伙伴有想法却并不标新立异地推崇“反叛”精神。相反，在创作了《川江号子》后，乐队成员开始从细腻的感情出发，比如，以路边下棋的流浪老人为原型，创作《张大爷的象棋》。张婷钰称，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乐队，那一定是“自由”。“自由地感受、自由地创作、乐器之间自由独立且融合，是我们的坚持所在。”

融合电子音乐、运动、公益……民乐正在被年轻人尝试各种“跨界”，传统乐器的文化底蕴是否会因此被改变？记者采访了相关专家。

“现在越来越多的年轻音乐人将传统乐器加入电子音乐、摇滚音乐等，这种跨界融合是音乐发展的一种趋势，它不仅能够为传统乐器带来新的表现形式，也能让现代音乐更加多元化。”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笙专业教师晏景晟认为，民乐在平衡传统与现代、传承与发展方面，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度。一方面要尊重和保护传统，保留其独特的艺术价值和历史价值；另一方面要通过不断创新，让传统音乐适应现代社会的审美需求和文化环境。可以通过与现代音乐的融合、跨界合作等方式，让民乐焕发新的生命力。

杜甫草堂的“民乐快闪”。

“一味地追赶审美市场，民乐可能会面临失真风险，其中对乐器背后真正文化底蕴与专业知识的掌握才是重点。”在四川音乐学院民乐系二胡专业副教授夏毅看来，部分中国传统民族音乐与现代社会存在脱节，从而不容易引起人们审美上的共鸣。民乐要以多元化的方式引起当代人的注意，也一定不能脱离对经典知识的掌握。要真正体会到乐器的生命力后，再去用现代化的方式表达，才会不失民乐的本真。“民乐可以很洋气。”夏毅认为，民乐的多样化发展，并不在于文化之间碰撞是否合理、传统文化是否会脱缰，而在于年轻人们能够乘着时代的翅膀，找到当代国乐发展的一个有效的途径。

实际上，民乐年轻态的专业表达方式，成都早有探索。第三十一届世界大学生夏季运动会在成都举办期间，成都市文化馆引入四川音乐学院、西南民族大学、成都乐团等优质音乐资源，吸纳艺术院校师生、专业院团乐员成为城市音乐志愿者，前往天府艺术公园、春熙路、东门市井、合江亭、大悦城、西村等具有代表性的城市美学生活场景开展民族音乐街头表演。从歌唱表演到琵琶、二胡、钢琴、箜篌、竖琴……民族音乐走上街头，与潮流元素融合，成为具有鲜明识别度的一道风景线。

近年来，成都民乐不断“上新”，质量与数量逐渐攀升。“‘乐动蓉城’月末惠民音乐会”“‘岁月鎏金’经典影视作品民族室内乐音乐会”“大地欢歌·全国乡村文化建设惠民展演”等各种音乐会、主题音乐演出吸引了大量观众。在音乐厅里、学术厅内、市井街头，多样化的民乐正茁壮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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