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君
苏东坡自诩平生功业为黄州、惠州、儋州,这句话怎么理解?
我的理解是,黄州时期是苏东坡在人生大起大落之后,逐步形成相对成熟稳定的思想观、价值观的重要阶段,《前赤壁赋》《后赤壁赋》等均有透露;惠州则是这种思想观、价值观的实践地,也就是现在大家心目中的东坡式生活方式的发生地和实践地;儋州时期则达到了一种顺应自然、随遇而安的精神状态。
所以,惠州在苏东坡生命中有着重要意义,如果说他在黄州时还心有不甘,在儋州时听天由命,那么,在惠州,他有某种主动选择,他喜欢上了惠州,在与友人信中表示:“明年买田筑室,作惠州人矣”,他有了长期居住下去的想法和愿望,后来也确实精心修筑了白鹤峰新居,表示“规作终老计”。在惠州期间,苏东坡写下了580多首(篇)诗词文章,是其创作的一个高峰期。
图为张大千的《东坡行吟图》,画中引用了东坡的“此邦宜著玉堂仙”。
东坡式生活方式在惠州正式成型,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
一、精神上达到自洽。苏东坡在惠州游松风亭时领悟到“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从此彻底放松解脱,在惠州创作的《蝶恋花·春景》 中,他安慰自己:“天涯何处无芳草”,他还在惠州所写《独觉》一诗中,重提“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可见到了惠州,苏东坡完全悟透了,真正实现了“此心安处即故乡”。
二、热爱生活、享受生活。苏东坡在惠州享受着饮酒斗茶读书吟诗访友的快乐生活,黄庭坚都称颂他是“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苏东坡甚至亲自酿酒, “楼中老人日清新,天上岂有痴仙人。三山咫尺不归去,一杯付与罗浮春”,罗浮春就是苏东坡酿的酒。他还在惠州发明美食“羊蝎子”吃法。在惠州,苏东坡身心得到了彻底放松,安心养生,因此才写下了“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的诗句,以致刺激了试图陷害他的人。在惠州,苏东坡彻底治愈了心灵创伤,感慨“醉饱高眠真事业,此生有味有三余”。正是这个在惠州时期,相当地投入人间生活热爱生活享受生活的苏东坡,成了千百年来人们觉得最亲切的苏东坡,成了林语堂说的那个让人说起就会会心一笑的苏东坡。
三、由衷喜欢惠州。苏东坡多次赞叹:“惠州山水秀邃”,“越峤(惠州)真我家”,赞美惠州民风 “市为不二价,农为不争田”,惠州人互相礼让的仁义道德,感激惠州“吏民相待甚厚”。苏东坡对惠州的真心热爱,在很多诗歌里都有所表达:“此邦宜著玉仙堂”“岭南万户皆春色”等等,尤其《惠州一绝》里的咏叹:“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做岭南人。”在惠州,苏东坡还萌发了与朝云长期厮守惠州的想法,表示要“佳人相见一千年”。可见,惠州的自然生活,是一种美好诗意生活,是一种让苏东坡真正安心安身的生活。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惠州拍摄《诗旅人生·苏东坡》系列短剧之《罗浮山下》的原因,因为,惠州时期的苏东坡,正是千百年来人们心目中那个最可爱可亲的东坡形象。随后,我们还将和70多位参加过青春诗会、国际青春诗会的诗人汇聚惠州,拍一部诗歌纪录片,追随苏东坡的诗歌步履,领会东坡诗歌精神,我相信“追念平生诗赋志,东坡事业有传人”。
(本文为惠州东坡文化月《罗浮山下》主题曲首发启动仪式上的发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