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张敏 广元观察 朱荣杰 高志农
村民苦恼
一年被野兽叼走20多只山羊，申请保险却要求先找回尸体
“老熊就在下面的山坎上，它本来正准备抓羊子吃，感觉到人来了，犹豫了下就跑了。”回忆起今年夏天在山里碰见黑熊的情景，青川县竹园镇菜溪村村民李兰香仍心有余悸。她正是网上反映问题村民高雨的母亲，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放羊。
菜溪村位于青川县与绵阳江油市的交界地带，三面环山，山林密集。李兰香家的山羊就放养在山林里，晚上再赶回离村子约一里路外的羊棚里。
李兰香家的羊棚紧挨山林
李兰香的羊棚，距离村子有约一里路
今年7月，新一批羊羔出生后，李兰香清点了羊群数量，共101只。然而，从7月份到现在，山羊陆陆续续失踪，现在只剩下70多只。
“老熊吃了的。”李兰香十分肯定自己的推测。她说，自己在这片山林里放了十多年羊，山里有野猪、黑熊等野生动物，但野猪一般不捕杀山羊，黑熊要吃。
其他的线索似乎也支持着这一说法。在与黑熊面对面后的第三天，李兰香发现山羊又少了两只，于是上山寻找，在离她发现黑熊几百米远的地方，有山羊的皮毛残留下来。
李兰香上山找羊，发现了山羊残留的皮毛（受访者供图）
在李兰香邻居家的外墙上，记者见到了菜溪村村委会张贴的已有些模糊的告示：“近期，菜溪村二社发现疑似熊的踪迹，要注意安全。”
菜溪村村民委员会张贴的告示
由于野生动物时常出没捕食，从2016年起，青川县开始试点野生动物致害保险。在外打工的高雨和母亲沟通后，立即网上申请了野生动物致害保险赔偿。
“以前每年也有羊子不见了，但数量很少，一年就一两只、两三只，我们也没想到要去麻烦政府，报保险。”李兰香说，今年失踪的山羊实在太多，按照每只山羊1000元的价格，损失已有两三万元，“再这么下去，一年都白干了。”
但是申请保险赔偿的难度，却让李兰香想不到。
“保险理赔喊我们提供羊子被黑熊吃的证据，喊我们上山找山羊尸体。怎么找？”高雨说，山林面积宽，黑熊踪迹广泛，要上山找证据十分困难，而且明知山上有黑熊还要求村民上山取证，“十分危险，极其不合理”。
最终，李兰香跑了几个山头，只拍到两只“山羊残骸”照片，保险公司说只能认定提供了照片的山羊损失。
李兰香跑了几个山头，最终只拍到“两只山羊残骸”照片（受访者供图）
理赔人员为难
保险理赔“不能说村民说损失了多少就是多少”
为何村民在保险理赔时，被要求提供山羊尸体？野生动物致害保险赔偿到底该怎么界定？
“保险理赔需要证据支撑，保险人员必须到现场勘察取证。不能说村民说损失了多少就是多少。”负责此事的中华联合财产保险青川支公司经理陈志说，在接到高雨的理赔诉求后，理赔人员立即与他取得了联系，并让高雨提供野生动物伤害山羊的证据。“只有两只被野生动物咬死的山羊照片，这跟村民说的20多只差距较大。”在陈志看来，没有证据确实很难定损20只羊。
记者采访中，李兰香家的羊棚又被野兽袭击了。记者来到现场，只见一只被血染红的白色山羊躺在羊棚下方的地上，半个肚子已经不见踪影。
被野生动物吃掉半个肚子的山羊
“这一路都有羊子的内脏、皮毛、血印，应该是沿着山路翻过山梁了。”李兰香带着记者，一边走一边指出野生动物“犯案”后留下的痕迹。
根据残留的山羊残骸，李兰香推测野生动物沿着羊棚外的山路翻过了山梁
“通过查看，初步判定这只山羊是因为野生动物致死的，但现场查看只有一只，农户提供山羊照片二只，我们只能认定三只。”保险理赔人员现场表示，无论是哪种野生动物致害，都会留下痕迹，毛发、啃食印、血迹、足迹都可以作为报保险的证据。
对这样的定损结果，李兰香等村民都有些失望，在走访中，不少村民向记者表示，如果要取证，山林面积大，很难直接见到野生动物捕杀家畜家禽，更不用说拍照取证了。“但取不了证，就赔偿不了，这个保险白弄了。”
多部门支招
拍照、统计、监控……老办法和新科技都有用
记者进一步调查了解到，目前，广元每个县（区）都由政府出钱，为全民买了野生动物致害保险，但定损难、取证难等原因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保险的效果。以青川县为例，2016年开始，投入资金440万元为农户购买野生动物伤人保险和致害农作物保险，但到目前理赔金额仅259.41万元。
村民该如何取证，才能最大程度保障自己的利益？
广元市林业局相关负责人建议——
野生动物致害事故发生后，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村民要第一时间保留证据、报村委会或者报保险，“能拍照的尽量拍照。”
不过广元农村地区老年人居多，存在许多人不会取证的情况。有条件的村民尽量在房前屋后和种养殖区安装监控设施，也可以用老办法，统计自家的家禽家畜、农作物等，并告知村委会，在后期取证过程中，由村委会、村民辅助做证。
“监控还是要用起来。”竹园派出所民警也向李兰香建议，通过监控可以确认野生动物的种类，如果是黑熊等危险性大的野生动物，为了群众的生命安全，公安部门便可以此为证，采取相应措施。
保险理赔人员则表示，除了政府出钱购买的野生动物致害保险，有一定规模养殖种植的村民也可以购买相应的商业财产保险，增加额外的保障，“比如因病、意外致死的家畜家禽，就能得到赔付。”
针对野生动物致害发生后村民取证难的情况，上海段和段（成都）律师事务所合伙人/执业律师梁绍建建议，可以探索相应的担保机制，比如村委会或政府有关部门可以为村民出具相关“情况说明”，用以证明村民保险情况属实。不过，梁绍建律师也提醒，此种情形下村委会或政府相关部门出具的相关“情况说明”只是凭借其权威性，对村民报险真实性进行的佐证，该行为并不是真正法律意义上的担保。
（应村民要求，本文中村民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