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在线记者 肖姗姗文/图

9月7日下午3时，由川观新闻、封面新闻、上行文化主办的阿来“唐宋诗中的巴蜀与成都”系列讲座“陆游蜀中诗讲”第五讲《蜀道行 四方本是丈夫事》如期而至。在陆游曾经游历的绵阳，阿来详解《越王楼》《东津》二诗，并将其与杜甫的同题诗作相对比，一窥千年以前涪江流域的人文风貌。

阿来在讲座现场

登高望远，望的都是雄心壮志

“上尽江边百尺楼，倚栏极目暮江秋。未甘便作衰翁在，两脚犹堪踏九州。”此为《越王楼》第一首。越王是谁？越王楼又是谁修的呢？阿来溯其前世今生，“越王楼在李贞任绵州刺史时由李贞督建，李贞，唐太宗李世民的第八子，他就是越王。”至于这座楼是不是有陆游所写的“百尺”，阿来说：“这是诗歌的夸张手法，有没有一百尺不知道，但肯定是那时候的最高建筑。古人修高楼，登高望远，都是为了心中那种壮志豪情。你看，陆游说‘未甘便作衰翁在，两脚犹堪踏九州’，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老去。他一生爱国，一个文人，一辈子都在想从军，做梦都做的‘梦回吹角连营’，他想收复故土，还有踏九州的雄心。”

而《越王楼》的第二首，很明显现实让陆游感到失望了。“蒲萄酒绿似江流，夜宴唐家帝子楼。约住管弦思羯鼓，要渠打散醉中愁。”喝着葡萄酒，听着夜宴上的靡靡之音，陆游很不高兴，他想听什么？他想听的是鼓声，豪壮的鼓声，军队冲锋时的鼓声。

无独有偶。早于陆游之前几百年，杜甫也曾登上越王楼，写下《越王楼歌》，杜甫还标注了写这首的背景：越王楼歌太宗子越王贞为绵州刺史，作台于州城西北。在这首诗中，杜甫描述了越王楼修建的时间、楼的方位、外形、颜色等等，但他最终要表达的仍是家国情怀，“君王旧迹今人赏，转见千秋万古情。”阿来说，杜甫看问题很深入，他对李家王朝的一种情感，决定了他最后的命运。阿来直言，无论是陆游还是杜甫，他们的诗都真实记录了当时的社会生活，也把自己的忧国忧民之情融入其中，“他们的笔下，既是生活史，更是心灵史。”

诗同题，情各异

东津，绵州城东边渡口。唐太宗第八子，越王李贞曾任绵州刺史，坐镇绵州，因前往中原等地的路被芙蓉溪隔断，便在今芙蓉溪李杜祠对岸设立东津渡口，以便两岸联系往来。陆游作《东津》，在诗中，陆游描述了岁末的绵阳渡口风景，涪江边的白沙被淹没得无影无踪，各种怪石嶙峋露出了荦角。西蜀天气四季如春，少见雪霜。绿树青葱，不见有落叶凋零。然后陆游发出感慨，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只想着一生没有分离。“陆游的诗，总是有一种非常豪迈的情感，而同样是写‘东津’，杜甫却写得沉郁顿挫。”

阿来在讲座中

再看杜甫的“东津”诗，《观打鱼歌》。在诗中，杜甫将打鱼，现打，现卖，现做，现吃，写得活灵活现，但你以为他就是真的只是“观打鱼”？殊不知这背后，是杜甫的郁郁寡欢，“这首诗作于宝应元年(七六二年)七月。当时杜甫所依仗的至交老友严武被召还朝，杜甫恋恋不舍，坐船一直送了三百多里，从成都送到了绵阳(绵州)。说告别了，还舍不得，又送了一程。”阿来说，杜甫吃了鱼，喝了酒，心里还是不高兴，“沉郁顿挫，你看他怎么结尾的？‘鲂鱼肥美知第一，既饱欢娱亦萧瑟。君不见朝来割素鬐，咫尺波涛永相失。’抽刀断水水更流，他就做不到陆游那种就此别过的豪情。”

刚才说又送了一程，送到奉济驿，杜甫写下《奉济驿奉严公四韵》：“远送从此别，青山空复情。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列郡讴歌惜，三朝出入荣。江村独归处，寂寞养残生。”杜甫不忍相别而又不得不别的无可奈何之情溢于言表。

文化+传播，才是有效文化

在本场讲座上，阿来除了展现他在古诗词方面的深厚造诣，更让读者们见识到他在动植物、人文地理、文旅融合等方面的博学和睿智。

阿来解《观打鱼歌》，将鲂鱼、赤鲤、徐州秃尾、汉阴槎头等鱼类一一道来，怎么吃，什么味，头头是道；他谈驿递，从秦代的“邮”到汉代的“亭”，唐代的“驿”到宋代的“铺”，其发展脉络，通俗易懂；他谈文旅融合，拒绝戏说，将古蜀道的前世今生、真实情形完全还原。对于在108铺古蜀道中，独占4铺的绵阳仙海，他更提出建议，“如果可以。不妨以蜀道上的驿来打造一座民宿，让大家看看，真正的驿不是只有一座亭子，也不会是一间草房，真正的驿，吃住行都是非常方便的。”

在通过诗歌解析越王楼“前世”之后，阿来更关心的，其实是这座楼的现在。早在唐代，越王楼就与三大名楼齐名，被誉为唐代四大名楼之首，民间自古有“越王楼霸气、黄鹤楼大气、滕王阁才气、岳阳楼秀气”之说。但现在，黄鹤楼、滕王阁，为什么它们名气更大？难道越王楼没有被天下名士所写过吗？当然不是，李白、杜甫、陆游、王勃……都曾为其吟诗作赋，问题在于，“我们当下的人要重视，要去传颂它的价值，就像我今天来做这样一个讲座，其目的就是要激发大家记起这些事情，我们的文化要传承，就必须要‘为他人说’。”阿来直言，这是文旅时代，应该下的功夫。“‘文化’，要和‘传播’组成词组，叫‘文化传播’，传播了才是文化，才是有效的文化。”